“死人永遠沒有活人重要!”江崖霜口角含笑,眼中卻似萬年不化的寒冰,沒有一絲一毫的笑色,他負手而立,青衫玉帶,風采卓然,淡然道,“所以大伯與三伯合謀害了十八姐姐一行人後,反而有理由請求祖父與小叔公,將鎮西軍的兵權分與你們兩房!因為你們已與我們四房結下死仇,祖父與小叔公若不給你們存身的本錢,他日父親追究起來,你們這兩房何以自處?”
“同樣的道理!”
“二伯跟五叔雖然被伯祖父按在夔縣不許出仕,到底也是伯祖父的骨血!而且他們不能出仕的緣故與大伯您很有關係,祖父與小叔公嘴上不說,心裡對他們到底覺得歉疚吧?畢竟,當年虧待您與大姑姑的,是如今的伯祖母沒錯,可不是二伯與五叔!”
“若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或者僅僅是伯祖母與二伯、五叔出些怨言,祖父與小叔公興許還會相信您往後即使不扶持同父異母的兄弟,至少也不會故意為難他們……”
“但現在二哥跟六哥的死,卻與伯祖母有關係了!這可怎麼辦呢?”
江崖霜語氣嘲弄的道,“侄兒只查出來事情是伯祖母乾的——想來是伯祖母不放心您,想在辭世之前給二伯、五叔掙個出路吧?不過到底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伯祖母與大伯您可真是想到一起去了!”
“以您的脾氣,哪怕有如山鐵證證明,一切都是伯祖母揹著人獨自做的,與二伯還有五叔沒有關係!但您會不遷怒他們嗎?不說二伯跟五叔膝下那麼多子嗣,就說他們這麼多年侍奉伯祖父跟前,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祖父與小叔公豈可坐視?”
“所以只要侄兒到祖父與小叔公跟前稟告此事,並拿出證據,保證祖父與小叔公第一個想到的,不是逼死伯祖母為二哥和六哥報仇,而是著手給二伯、五叔預備自保之策!”
說到這裡時江天驁已經癱軟在地,但江崖霜仍舊沒有住口的意思,繼續道,“但大伯您仕宦多年,根深蒂固!二伯與五叔都這把年紀的人了,連縣官都沒當過!即使祖父這會就讓他們做宰相,又怎麼可能是您的對手?”
“那就只能削弱您了!”
江崖霜朝江天驁莞爾一笑,“您不是鬧著要回夔縣嗎?索性就給害死二哥與六哥的伯祖母守孝去吧!以後,應該也沒機會回朝了——所以侄兒方才就說,您一定會答應侄兒的條件的!”
他用溫柔的語氣道,“您看,侄兒豈非是一片苦心,自始至終的為您考慮?”
……江崖霜在大房虐江天驁時,四房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莊夫人目光慈愛的打量著凌醉:“我統共就箏兒一個親生女兒,你救了她就等於救了我。便是箏兒不寫信來,你這個義子我也認定了!”
凌醉做完人證本來就要走的,但才出書房就被親自等著的常媽媽恭恭敬敬攔住了,道是莊夫人要親自拜謝女兒的救命恩人——他早就聽說過莊夫人的剽悍,哪裡敢託大?進門起就眼觀鼻鼻觀心,比在家裡不知道乖了多少倍!
這會聽了莊夫人的話,便誠惶誠恐的道:“夫人謬讚!其實晚輩也沒做什麼,純福公主所言救命之恩實在是過獎了!晚輩的知交好友純峻才是真正救了公主、歐大小姐還有晚輩的人!”
“真是個謙遜的孩子!”莊夫人卻更滿意了,笑對左右道,“我一直覺得這年紀的貴胄子弟,就沒有不跋扈飛揚的!如今瞧這孩子明明智勇雙全,卻毫不倨傲,言語溫文,究竟是大長公主之子,真是大有君子之風!”
凌醉聞言差點把手裡的茶碗都打翻了:他作為茂德大長公主和景川侯的嫡幼子,打小受盡寵愛,可即使是最溺愛他的茂德大長公主,也沒昧良心到這麼誇他的地步——而且看莊夫人的神情,顯然一點都沒覺得是在說場面話,她是真的這麼認為!
秋曳瀾也差點笑出了聲,趕緊忍住,一本正經的道:“母親說的是!凌家哥哥向來重情重義,就是媳婦這些年來因著孃家兄長之故,也沒少得凌家哥哥照顧!”
她不奇怪莊夫人會把凌醉當君子看——這位婆婆到底在北疆多年,書信來往不方便,當然不會閒到去打聽京裡的八卦。即使這次回來,也是身負要務,而且從回來起就事情不斷不說,自己還病了一場!
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有功夫有精力去打聽京裡的紈絝子弟們呢?
再加上江綺箏在信裡把凌醉誇得天花亂墜,莊夫人又是那種寧可懷疑天下人也要相信自己子女的母親,當然就先入為主的有個好印象了!
這會照面一看,凌醉長得挺俊,態度也很謙虛,莊夫人再結合女兒的信,腦補一下,現在看凌醉真是怎麼看怎麼愛,簡直就是天下人的楷模!
所以當場拍板認下這個義子:“那真是合該跟咱們這一房有緣!若不嫌棄,從今兒個起,我便也是你的母親!小八、十八、十九他們的父親,也是你的父親!”
凌醉對於認義父義母抱著無所謂的態度,但能給自己的父母減輕些壓力當然是好事,何況莊夫人的態度也遠不像傳聞裡那麼可怕,便立刻起身跪下,從常媽媽呈上的托盤裡取了茶水,恭敬遞到莊夫人跟前:“義母大人請用茶!”
“好孩子!”莊夫人滿心歡喜的接過茶水抿了一口,命常媽媽取出早就準備好的見面禮給了凌醉,又叫人扶他起來,笑容滿面道,“往後你也是我的孩子了,卻是委屈你!原本該擺酒席正式受你這碗茶的,無奈家裡如今趕上幾件晦氣事,不得不減了。但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凌醉擦了把冷汗賠笑道:“義母言重了,孩兒能夠承歡您膝下已是從前想都沒想過之事,怎麼會計較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