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十數盤證據,連同一串被拷在一起的活人被領了進來——也虧得秦國公這書房早先設計時就考慮過兼做會議室用,足夠寬敞,不然這麼多人證根本容不下,只能一起到外面去看。
濟北侯讓人把盤子裡的物證一一分發給大房、三房,完了冷冷淡淡的道:“物證你們自己看,人證你們自己問!我就在這裡等著,但有什麼疑惑儘管說!”
江天驁跟江天騏拿著物證,望著人證,滿嘴苦澀:“三叔之前都說了小二跟小六的死同四房沒關係了,這些證據中,又怎麼可能留下來有關係的東西?!”
濟北侯是鎮北軍上任統帥,千軍萬馬都處置得妥妥當當,從無紕漏,何況一件刺殺案?
所以看了也沒用。
何況秦國公已經對他們質疑濟北侯不滿,若再盤問濟北侯,只怕讓秦國公印象更差,濟北侯心裡又怎麼能不記恨?
“但我們的嫡子難道就這麼白死了?”堂兄弟兩個對望一眼,眼底俱是不甘,“三叔鐵了心要拉偏架,全然不顧我們這兩房已與四房結怨,一旦四房坐大之後,我們的活路在哪裡?!”
江天騏下意識的看向秦國公,卻見父親目光低垂,平靜的看著手裡的茶碗,叫人揣測不出他的想法。
“我是您的嫡長子啊!小六他,更是您的嫡長孫!縱然他不如四房的十九出色,可也算咱們家出色的子弟之一了!而且長孫的地位是幼孫能比的麼?!”
他心中既悲涼又憤懣,幾乎想要衝上去咆哮,“您為了還大伯的恩情,讓江天驁一直壓著我也還罷了,終究長幼有序,他是我堂哥——可老四,他是我弟弟!縱然當年他撇下京中繁華去投軍,歷經風霜才有今日,可鎮北軍已經給了他了!那可是咱們江家的起家之地!鎮西軍,他憑什麼也拿去?!”
“縱然您認為他會念在我是他嫡兄的份上,即使你們去了,也不會下殺手!但,就算真的這樣,我這做長兄的,難道以後竟要靠看弟弟的臉色苟延殘喘?!”
那種情況他簡直想一想就恨不得現在先一頭撞死了好!
因為江天驁,他這一輩子還不夠憋屈的嗎?!
無聲無息的,兩行老淚就垂了下來。
只是上首秦國公雖然朝他瞥了一眼,眼神卻平靜依舊,無憐憫,無愧疚,那樣的波瀾不驚!
這平靜的目光讓江天騏頹然軟倒,提不起一絲一毫的氣力。他知道自己就算當真衝上去咆哮,也不可能嚇倒秦國公——他已走投無路。
叔父這裡證據齊全,父親無意推翻……他還能怎麼辦?
不過他不能再做什麼,江天驁卻還有底牌!
“三叔言重了,您親口說的話,侄兒如何能夠懷疑?”江天驁這話說的恭敬,卻暗藏譏諷——他是不能懷疑,不見得不懷疑——不待秦國公或濟北侯說話,他又道,“此番勞三叔奔波,如今結果出來了,侄兒既知妻、子皆為人所害,而且自己還誤中奸計!幾次三番與自家骨肉衝突,真是心痛難忍,想先行告退!”
他居然就這麼算了?
歐晴嵐跟凌醉城府到底比較淺,聞言面上都露出訝色。
倒是江崖霜,臉色平靜依舊,目光卻垂了垂,露出一抹凝重!
果然江天驁還有後文——
他朝不置可否的秦國公、濟北侯行了一禮,身形微微佝僂,顫巍巍的道,“竇氏過世後,侄兒就覺得身子也不大好了……後來再聞小二身死的噩耗,侄兒這些日子也是在強撐……不過是想等著三叔回來,好弄個明白……現在已經知道了,便想著……是不是該回夔縣了?”
話音才落,秦國公與濟北侯都變了臉色,一起抬頭怒視著他!
江天驁這話乍聽是在講他接連遭遇喪妻喪子之痛,起了致仕的念頭,但兩個做叔叔的又不是傻子,哪裡聽不出來他這根本就是在威脅——你們不給我個說法是吧?那我回夔縣,跟我爹告狀去!!!
雖然說按照秦國公與濟北侯對夔縣男的瞭解,如果他真的知道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肯定不會幫江天驁!沒準還會抽他一頓!但架不住江崖月是夔縣男的嫡親孫兒!即使他這輩子都沒見過夔縣男幾次,可老年喪孫,夔縣男能不傷心?
再者秦國公跟濟北侯也不敢告訴夔縣男所有的經過——因為這樣肯定無法掩蓋大房、三房、四房之間的矛盾,以及如今朝野已經沒人不知道的江家內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