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想,她的父皇、兄長、侄子……多少人的死,都與建嘉帝這個舅舅有關係?
她現在還肯見江崖霜,還肯開口跟這個表哥說話,已經足見兩人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了。
“碧城早就知道你的情況了。”雖然如此,江崖霜說話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哪裡刺激了這個表妹,又跟才出事那會一樣歇斯底里——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要不是楚維桐那會那麼折騰,陶皇后能不能活到後來去世那會還是個問題:楚維桐知道自己毀容、母后被活活燒死、一切都始於親舅舅的算計之後,所有激烈的反應,都是陶皇后安撫下去的。
如今陶皇后已經不在了,楚維桐又堅決的不肯跟江崖霜以外的任何故人照面,萬一她又鬧起來,江崖霜的身份肯定不能親自在這裡陪她,到那時候如果強行喊了其他人來,不定楚維桐受的刺激更大……所以江崖霜一邊說一邊斟酌,“他也很難受,這些年來一直自責,若能早日察覺到不對,那天說什麼也不會放你入宮!這座別院賜給他已經好幾年,可你看他依舊一個人,說到底,他還是記著你,不願意有別人!”
楚維桐無動於衷:“他有沒有別人不關我的事,反正我已經死了!”
頓了頓,又冷笑,“你也不要太為他操心——他是岷國公夫婦的獨子,怎麼可能無後?等過幾年自然就會妻妾滿堂!”
“恐怕不一定。”江崖霜聽了前一句正失望,聽了後一句倒是心頭一鬆,不動聲色道,“前些日子,歐家有人跟他提到嗣子之事,他已經在跟十七姐夫商議,過繼其庶子了。”
見楚維桐沒說話,他繼續道,“你也知道,十七姐姐善妒,十七姐夫的庶出子女過的一直不怎麼樣。所以十七姐夫是很贊成這事的,十七姐姐也願意人離了自己面前,免得礙眼!”
他的十七姐江綺笙,當年遠嫁北疆,是歐碧城堂兄歐碧空的髮妻。
不過這夫妻兩個關係不是很好——歐家出身草莽,家風剽悍又護短,尤其這一代子女不多,哪個都是寶貝;江綺笙呢,嬌生慣養又跋扈刁蠻,也不是肯讓人肯哄人的。所以他們成親之後,從新婚期間鬧僵起,誰都不肯低頭,感情就這麼冷淡了下去,再也沒回升。
敏柔皇后在北疆時,由於她討厭姬妾,歐碧空作為歐家子嗣、江家女婿,常被她喊到跟前關心,不敢頂風作案,所以雖然冷落妻子,但也沒敢怎麼著。
敏柔皇后離開北疆後,他沒了近在眉睫的忌憚,就開始納人了——作為建嘉帝鐵稈心腹、連詐立長子實立幼子這個計劃都能與聞的岷國公的親侄子,歐碧空對妻子的孃家沒什麼懼怕的,因為誰都知道,讓建嘉帝選的話,岷國公跟桂王只能存在一個,他肯定選前者!
當然,江綺笙現在怎麼都是宗女了,建嘉帝又沒有跟桂王算舊賬的意思,歐碧空也不敢把妻子怎麼樣。
所以就造成了歐碧空寵妾但不敢滅妻,江綺笙滅妾但拿庶出子女跟丈夫都無法的局面。
不過歐碧空終究正當壯年,對於前途還是很有點想法的,不可能把精力都用在後院維護庶出子女上面。
這種情況下,歐碧城想過繼他的庶子做嗣子,他當然不會有意見。
不說兩人堂兄弟的關係,歐碧城可是岷國公世子,歐碧空的爹死得早,他自己到現在還沒掙上爵位呢!能透過堂弟給兒子謀個富貴出身,哪怕此後這兒子跟自己關係不大了,怎麼會不贊成?
這些楚維桐也知道,聞說之後,久久未言。
江崖霜思忖了下,覺得她沒有立刻繼續說“這跟我有什麼關係”,總歸還有希望的,擔心逼迫過頭反而弄巧成拙,就轉開話題說了其他話……察覺到楚維桐分明走了神,他心中越發篤定,暗暗就歡喜起來:“還好十七姐姐也知道,碧城過繼的嗣子肯定是會繼承岷國公一脈的爵位的,不想叫庶子佔了便宜,有意讓自己的親生骨肉出繼——偏十七姐夫不肯,夫妻兩個爭得僵持不下,這事到現在還沒定。不然,意桐回心轉意,願意繼續跟碧城過日子了,他們兩個生下子嗣來,卻已有嗣子在前,到底是個麻煩!”
算算楚維桐出事到現在,已經是第六年了,歐碧城等了六年,即使他還願意繼續等下去,可是青春韶華,在遺憾裡無聲無息的拋擲著,實在不能不叫人扼腕——陶皇后就沒等到外孫女想通的那天,帶著極度的遺憾去了。
回憶著皇祖母臨終前的殷切託付,江崖霜深吸口氣:雖然說他到現在還沒完成這位皇祖母的心願,促成楚維桐與歐碧城和好,但,這個表妹一直以來堅持的態度,終究開始軟化了不是嗎?
他想起妻子當年安慰自己的那句話,告別時也告訴表妹:“萬事開頭難,熬過去就好了!”當然還有他對陶皇后的承諾、以及作為表哥對錶妹的的義務,“不要擔心外頭那些人,一切,有為兄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