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郡王妃走後,秋曳瀾轉著面前晶瑩剔透的琉璃盞,思索著妯娌兩個方才的對話——
“什麼?紅珊死了?怎麼死的?”
“那就看咱們怎麼把訊息透露給八哥的庶長子了!”敬郡王妃冷笑著道,“景珩的生母故世後,他就再也沒有說過話!之前谷婀娜才進門時,懾於母親,也不敢怠慢他!但看母親對他也不是很關心,底下的徽珠、景理、景瑞長起來,一個個比他懂事比他聽話比他嘴甜會哄人,你說谷婀娜能沒點偏心?”
這也在常理之中,畢竟這些孩子都不是谷婀娜生的,生母全被祖母弄死了,祖母又不關心他們,生父新歡在抱,也是難得才想起來一次——可以說谷婀娜只要不留把柄,只要不養出大問題來,不高興了收拾一頓,那是什麼問題都沒有!
再說谷婀娜就一個人,卻要照顧一群孩子,精力有限,哪能沒個遠近親疏?
如敬郡王妃所言,江景珩雖然是是庶長子,但受刺激之後失語至今,即使本來不是啞巴,這麼多年不說話,估計也說不出話來了。這樣的人,哪怕如今做了宗室,也註定出不了頭。谷婀娜在他身上花費時間精力又能得到什麼好處?還不如把其他孩子養養好,比如說江徽珠,好歹能給自己女兒往後做個臂助呢?
秋曳瀾聽出敬郡王妃的意思:“難道說紅珊以前在八哥後院時……”
“咱們那位舅母之所以為了她一個下人,當年特意著心腹媽媽登門跟母親求情,就是因為知道她是個老實人!”敬郡王妃低聲道,“雖然說她是被八哥害了,卻沒遷怒到景珩他們頭上,反而很是同情景珩——她在八哥後院那幾年,經常拿出舅母給她的體己照顧景珩!雖然說景珩已經好些年不說話了,可雪中送炭,到底是知道的。”
“嫂子可是確定?這些年來,景珩都快要被忘記了!我見他的時候,總是一聲不吭在那裡……告訴了他,他又能如何?”
“你可不要小看景珩對紅珊的感情!紅珊發嫁時,他可是抱著紅珊的腿不肯撒手的!八嫂跟谷婀娜勸了好久,最後不耐煩了,勒令下人把他拖走,紅珊才能出門!”敬郡王妃冷笑著道,“紅珊進了八哥的後院之後一直安分守己,景珩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所以她對景珩好,也沒人在意。她走時景珩捨不得,也沒人理會!我也是派人打聽之後才知道的!”
秋曳瀾詫異問:“嫂子你才回京裡,怎麼會想到他們頭上去?難道說是這幾天就打聽到的?”
“怎麼可能呢?”敬郡王妃壓低了嗓子,“還不是那次咱們妯娌聚會——中間瑰兒不是跑過來找我,後來帶他去撫月居時出了事?但環兒不像瑰兒那麼膽小,是一直跟著她哥哥姐姐們玩在一塊的!”
頓了頓,她道,“中間景珩寫了紙條,問她可知道紅珊出嫁後過得怎麼樣?環兒不知道紅珊是誰,這孩子也是鹵莽,沒問清楚就答應下來,回了家後倒把這差使交給了我!那時候瑰兒的手受了傷,我哪有功夫管這閒事?又怕冷落了她,就隨便喊個下人去打聽了!結果就打聽到紅珊出嫁後不到大半年就難產身亡了!”
秋曳瀾沉吟道:“這也真是個可憐人!”
敬郡王妃道:“她的夫家原來跟我外祖父家盧家底下的一個莊子有點兒關係,倒也難怪景珩會向環兒打聽——我看那孩子雖然已經成了親,但因為不說話,跟他妻子也不是很親近!不然也不會連京畿的訊息都需要問才回京來的堂妹。你說咱們把這事掩飾下,扯上八嫂,他會怎麼做?”
“他都成親的人了,不定過些日子就要做父親,你說他還能怎麼做?敢怒不敢言吧?”秋曳瀾有點興致缺缺,“何況他就是想替紅珊做點什麼,你想他能把嫡母怎麼辦?楚意桐不收拾他就不錯了!”
“那也可未必!”敬郡王妃道,“他到底是八嫂名下的兒子,隔三差五都能到八嫂跟前請安的。總比咱們好做手腳!何況只要做得乾淨,出了事誰能想到他頭上去?弟妹你也說了,這些年來,咱們這上上下下都快要忘記他了!要不是父親抬舉八哥,他能不能有如今這樣的婚事都是個問題!八嫂出了事兒,誰能想到他頭上去?”
秋曳瀾還是認為這事情太過牽強:“那孩子我記得早年是很頑皮的,可自從他生母曹氏出事之後,彷彿是受了刺激。一下子就變了個人一樣,又沉默又怯懦,對嫡母下手,既是害命也是弒殺,這不是尋常人可以做出來的事。你這麼做卻太冒險了!他不能說話可是能寫字,你可別一個激動把整個敬郡王府賠進去,那可是划不來了!”
“弟妹你不贊成,那不插手也好!”敬郡王妃沉默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總之我自己來吧,不管結果如何,反正都不會跟你扯上關係的。所以我今兒個過來特意走了角門!”
“就是特意走了角門,日後人證物證出來才顯得可信吧?”秋曳瀾收回思緒,嘴角微勾,露出一個有些冷漠的笑,“為了引我上當,也真是處心積慮了!”
在旁伺候的木槿有些緊張的問:“娘娘,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當然是等!”秋曳瀾淡淡道,“等著看惠郡王這出戏到底會有多大?”
還真不小——敬郡王妃這次告辭後不到五天,東宮的人就上了門,話說的還算客氣,態度卻帶著隱隱的不屑與防備:“惠郡王妃那兒出了些事,想請崇郡王妃去東宮走一趟,解釋解釋,免得妯娌之間,有什麼誤會!”
恰好江崖霜這天有興致作畫,秋曳瀾正湊趣的給他做書童,一幅夏日荷花圖已經就差幾筆就能完工,江景琅機靈的跑去翻了父親的私印過來,這滿室天倫之樂,就這麼被不速之客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