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皇后累年不問世事,以養病的名義深居紫深宮中,連鳳印都交給了太子妃執掌。要不是昭德帝跟太子每個月都會去貝闕殿探望一兩回,京中上下如今都快忘記這位才是大秦的正經國母了。
秋曳瀾因為自己夫婦早先沒少受這位皇祖母的照顧,倒也不至於因為她失勢且臥病就拋到腦後。只是陶皇后稱病之後輕易不肯見人,她多次求見都未獲允許,就連去年春天時的侍疾,也沒能跟這位祖母說上幾句話——當時陶皇后已經瘦脫了形,寢殿深而廣,日夜點著蠟燭,影影幢幢的看起來非常陌生。
“所以到現在都不能確定這位皇祖母是否被調了包呢?”送走宮人後,秋曳瀾嘆了口氣,心忖,“但今日特別來召見我,應該是真的?”
當晚江崖霜回府後知道了這事,臉色卻不是很好看——秋曳瀾感到很驚訝:“有什麼不對嗎?”
“去年祖母臥病,咱們輪流入宮侍疾時,太醫就私下表示,祖母業已油盡燈枯!”江崖霜沉聲道,“那次其實皇祖父跟父親都沒指望皇祖母能撐過來的!最後撐了下來,但也時日無多,如今已經一整年過去了……”
“……”秋曳瀾黯然道,“難怪忽然著人來喊我,其實她想喊的是你吧?”
親生女兒跟親生外孫女過世後,陶皇后放眼這世上,最親近的除了她親自養大的江崖霜外,大概也就是小陶氏所出的江景琨了。
她就問,“那明兒咱們一起去貝闕殿?去之前到東宮接上安兒?”
“就這麼辦吧!”江崖霜揉了揉眉心,疲憊的道。
次日他們一起把孩子送到定西侯府,去東宮向太子妃說明情況,太子妃聽了個開頭就嘆氣:“你們皇祖母的事情,昨天晚上已經有人來說了,我已經給安兒穿戴好,也叮囑了他。你們這就帶他去紫深宮吧!”
“皇祖父與父親……”
“他們過會再去,畢竟眼下你們皇祖母還是想看看你們。”太子妃搖了搖頭,又對秋曳瀾道,“前兩天馮家遭難的事情有了結果,上次卻是為娘冤枉你了,確實跟你沒關係!”
秋曳瀾沒想到太子妃這會會提起馮家之事,而且還坦然承認冤枉了自己,意外之餘忙道:“也是媳婦之前做事太過孟浪,怨不得母親會認為是媳婦做的。換了媳婦也會覺得媳婦最可疑呢!”
“這事回頭再說,你們先去紫深宮是正經!”太子妃擺了擺手,讓人領出江景琨。
江景琨許久沒見到養大他的叔嬸,非常的開心,在太子妃面前還裝著一本正經,出了門,就興奮得嘰嘰喳喳說個沒完——看他無憂無慮的樣子,夫妻兩個心裡都覺得堵得慌,當然也不是覺得江景琨不孝,而是不知道眼下這氣氛該怎麼跟他說陶皇后的事?
索性到了紫深宮後,聞著滿宮藥味,看著來來回回的宮人肅穆到莊嚴的神色,江景琨受到感染,漸漸屏息凝神不敢大聲說話了。
但他性.子跟江景琅是一類,好動,閒不住,沒安靜多久,就又悄悄扯著秋曳瀾的裙子,小聲問:“嬸母,為什麼來這兒啊?”
“咱們來看你皇曾祖母,也是你生母孃家的姑祖母。”此時此景,秋曳瀾看著侄子很難不想起小陶氏,想起初嫁時那些人與事,雖然說陶皇后對江崖霜的偏愛始終帶著目的,但十幾年的養育之恩與朝夕相處之情,到底也不是假的。
卻不想這位皇祖母算計一世,論城府論手腕也真的不差了,偏偏自己跟親生骨肉就沒有一個落到好下場的!
秋曳瀾忍住眼中的酸澀,牽著侄子的手踏進寢殿:“記得好好給你皇曾祖母請安!”
只是他們三個人被一起引到陶皇后的病榻前,跟明顯是迴光返照的陶皇后才說了幾句話,皇后就用微弱的聲音道:“讓本宮與十九單獨說一會子話吧!十九媳婦,你先帶安兒迴避下,成麼?”
“孫媳謹遵懿旨!”秋曳瀾自不會反對,拉著江景琨到了外面,也無心走遠,就在殿門外的迴廊下住了腳。
江景琨望了望左右宮人都離得遠,又忍不住不說話了:“嬸母,請過安了,可以去找十七弟玩麼?”
“以後吧,沒準待會你皇曾祖母還要再見你呢?”秋曳瀾嘆了口氣,敷衍道,“你若累了,嬸母抱你會?”
“不累!”江景琨脆聲道,“皇曾祖母就要見侄兒麼?怎麼不見十七弟?”
“你生母是你皇曾祖母的嫡親侄孫女,你皇曾祖母當然更疼你些!”秋曳瀾強打精神道,“好孩子,嬸母現在心裡亂得很……你先不要說話好嗎?”
江景琨露出沮喪之色,委屈道:“嬸母也不要聽侄兒說話了嗎?上次祖父教侄兒功課時,也這麼說!”
“你說了什麼,你祖父不要你說話了?”秋曳瀾詫異問,太子那麼抬舉惠郡王,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江景琨——畢竟再昧著良心,真沒人認為惠郡王會是個好皇帝。也就指望他登基時江景琨已經長成,到時候代父監國——所以唐思鵬私下裡譏誚惠郡王乃是父以子貴。
這種情況下,太子怎麼會讓孫兒閉嘴呢?
“侄兒說……”誰想江景琨才說到這裡,嬸侄身後不遠處忽然傳來重重一聲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