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郡王的不爭氣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不過作為江家嫡出子弟,雖然他很早就荒廢了功課,但束髮之後,還是靠著父蔭出了仕——那時候江家已經號稱“江半朝”了,所以儘管惠郡王從沒花過心思經營自己的勢力,但總有人主動湊到他跟前。
再說同僚、舊部之類的,天然就被劃分到一起了。
這次闖禍的官吏,為首的就是惠郡王還在禁軍中任職時的一個部下——秋曳瀾才過門那年,還吃過此人送的荔枝。
也是因為屬於惠郡王的老部下了,如今惠郡王又得了太子青眼,所以他才會肆無忌憚。否則這人再蠢,也不敢在明知道新朝才建的情況下不把民變當回事,以至於釀成嚴重後果。
聽丈夫簡單的介紹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秋曳瀾道:“難怪今兒八哥那麼慌張!想來這回父親不計較,朝臣怕也不會放過他了。只是他那舊部到底是什麼腦子?!若一開始只是盤剝太過,以八哥的身份倒還不難保全他,如今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八哥無事,他全家怕也未必保得住了!”
大秦才建立,正要收買人心的好不好?
慢說是惠郡王多年舊部,就算是太子的心腹,敢犯眾怒,恐怕也難逃一死!
秋曳瀾正覺得惠郡王的舊部是不是把智商都加在討好上官上面,其他方面都是智障級別的,卻聽丈夫冷笑了一聲,淡淡道:“你覺得他沒有腦子嗎?你可知道他請罪摺子怎麼寫的事情經過?”
“怎麼寫的?”秋曳瀾聽出丈夫語氣不太對勁,不由愕然。
“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懷疑民變之所以鬧到現在這地步,完全是因為有人在幕後操縱!”江崖霜淡淡道,“甚至連民變的緣故也不承認是他的盤剝,而是有人從中挑唆了!”
秋曳瀾愣了愣,會過意來,不禁氣得臉色鐵青:“他是在說你?!他好大的膽子!”
“他不把這事牽扯上太孫之爭,將自己打扮成受害者,又搭上朝爭這股風,不出三日,閤家都難逃一死!”江崖霜拍了拍妻子的背以示安撫,慢條斯理道,“怎能不孤注一擲?”
“那父親呢?肯定相信了是不是?!”秋曳瀾想起丈夫今兒個早早歸來,不禁咬牙切齒道,“所以都沒讓你參加東宮議事?”
“東宮議事倒是參加了,統共也沒議幾句——這事太大,得明兒個朝議才能決定!”江崖霜搖了搖頭,道,“你不用擔心,這事情經過朝中不用查都一目瞭然,我在南面雖然也有些人手,但新朝才建,根基未穩,作為新晉宗室子弟,得蠢成什麼樣子才會去挑民變這種事?就不怕玩火自焚麼!”
頓了一頓又道,“歸根到底還是太孫之爭,民變這事不過是個引子——也罷,如今祖父年事已高,父親不肯改變心意,遲早要做過一場的,我原本想著和和睦睦到底只是一廂情願,索性趁祖父還在,一錘定音罷!”
秋曳瀾憤然道:“真不知道父親到底是什麼意思?!尋常人家盼望兄弟和睦都盼不到,他倒好!難得你跟八哥手足友愛,他愣是看不順眼是不是?!”
難不成是當年被江天驁跟江天騏虐出了伴隨一生的心理陰影?!
可這關江崖霜什麼事啊!
這公公絕對腦子有問題!
“長輩有長輩的心思!”江崖霜嘆了口氣,摟緊了點她,“咱們安置吧!”
夫妻兩個各懷心事的沉沉睡去——次日秋曳瀾早早起來,給丈夫收拾好了讓他去上朝,自己卻沒心思做事,連江徽瓔起來後跑過來糾纏也不想理會,只打發人帶了她到別處去閒逛。自己懨懨的坐在西窗下,望著庭院不住嘆氣,揣測著丈夫今兒個在朝堂上到底會遇見多少攻訐汙衊,其中多少又是來自於親爹太子?
正覺得心煩意亂,下人來稟告:“阮家表小姐來了!”
“大表姐今兒個怎的有暇?”秋曳瀾聽說阮慈衣前來,只好收拾心情前去迎接——到底心情不大好,所以寒暄了幾句,就直接問,“可是為了十三嫂的事?”
“正是!”阮慈衣皺著眉,臉色有些蒼白的道,“我昨兒個晌午後才得到訊息,去探望時她才喝了藥睡著了。問她身邊人個個不肯多說,但我知道含煙不是那等敏感纖細的人,尤其她孩子才多大?怎麼肯走絕路?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秋曳瀾心裡嘆了口氣,請了她到屋裡坐下,又吩咐閒人退避,只留心腹伺候,這才道:“大表姐若是擔心十三嫂那是大可不必,十三嫂她心裡有數著呢!”
阮慈衣愕然道:“表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事我昨天在東宮才聽到時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我雖然不懂得農事,但也知道,韭菜不應該是這季節就有的。”秋曳瀾如今滿心記掛著丈夫,可沒時間耗在濟王府的事情上,直截了當的道,“雖然說權貴人家在冰天雪地也能吃上綠菜,可不當時節的時候,挑選的餘地通常都不會很大。假如昨天濟王府的廚房不是恰好有韭菜的話,十三嫂的性命就很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