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儼雖然說帶秋聶入宮沒問題,但他帶一個外男進入宮闈,不告訴江皇后可以,不先跟谷太后通氣是不可能的。[]
而他帶秋聶入宮的目的也沒隱瞞谷太后——理所當然的,雖然說之前請谷太后清了場,但聽到一半,就差點被暴怒的谷太后拿殿中擺件活活砸死:“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這些年來皇帝有對不住你們谷家?!你居然攛掇哀家殺子——哀家是奪了皇帝的權,但他終究是哀家唯一的兒子!!!”
當初谷儼覬覦樂馨公主姐弟,谷太后都不能忍,那還只是她眾多孫子孫女裡不起眼的兩個呢!何況她唯一的兒子、她賴以成為太后的皇帝?!
只是谷儼素侍奉她多年,要對這個姑祖母沒點了解,怎麼敢跑過來跟她商量說咱們一起弄死你兒子這種大事?
他任憑谷太后把自己砸了個腦袋開花,才沉聲反問:“那麼太后娘娘可想過,如今太子與您不親近、江家咄咄逼人、薛暢一黨已作抉擇……往後我等如何處之?!”
“哀家縱然無法再攝政,終究也是皇太后!”谷太后斬釘截鐵道,“你這畜生簡直髮了瘋了!居然說得出來這樣的話!你何不把谷碩殺了自己做廣陽王?!啊?!”
谷儼嘿然道:“太后娘娘您何必如此自欺欺人,以江氏的心胸,一旦得勢,即使容忍您繼續做太后,那也不過是步葉太后的後塵罷了!而除了太子之外,您其他的骨血,能不能有今日端柔縣主的處境,太后娘娘還想不到嗎?!”
這次沒等谷太后接話,他一口氣接下去道,“如今我等已落下風,如果不出奇策,縱然接下來嚴防死守,也不可能扭轉局面!而且,太后娘娘您覺得,江氏已經有一個什麼都聽他們的太子了,還會容得下陛下嗎?!”
谷太后倒抽一口冷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早在奪儲開始時,她就知道,如果自己失敗了,那皇帝也基本落不到好。不過那會谷太后信心滿滿,根本不覺得自己會輸!
現在真正到了母子兩個都即將完蛋的時候,毫無準備的谷太后才感到發自內心的惶恐——螻蟻尚且貪生,何況她這樣的貴人?她不想死,一點也不想!
更不要說落到葉太后那樣的地步:頂是頂著太后之銜,卻偷偷摸摸似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在空曠到荒涼的深宮裡,悄悄的過一輩子,死後能大辦一場,竟還是託了朝斗的福……
谷太后的彷徨自然瞞不過谷儼的眼,他放緩了語氣,循循善誘:“太后娘娘容臣說句放肆的話:如今太后您能保全自己就很不錯了,陛下那邊,根本顧不過來!與其讓江氏害了陛下,扶持太子登基之後再來對付您,您不如先下手為強!倘若陛下知道的話,也一定不會怪您的,畢竟陛下純孝,怎捨得您受苦?”
這番話若叫皇后黨那邊聽見,必然會大罵他不知廉恥——谷太后也曉得谷儼這麼說,無非是希望自己能夠孤注一擲,扳回局面!
但此計若成,自己確實可以恢復往日的威風……徹底踩下江氏!
太后,猶豫了!
谷儼見狀,卻沒有趁勝追擊,而是恭敬的拜了拜:“太后娘娘請三思!臣……先告退了!”
他滿頭是血的出殿,自然把宮人嚇得不輕。
只是向來惜身的谷儼這會壓根沒心思去管,就著宮人捧上的帕子隨便擦了擦,便轉身而去。
不是他不急,而是他明白,皇帝作為谷太后唯一的兒子,又軟弱得從沒敢跟這母后爭過權,谷太后對他哪怕瞧不上,卻肯定是有感情的。他這頭一次提出要谷太后殺子,能夠讓太后不親自打死他、還認真考慮,已經是個好的開端了。
如果繼續糾纏下去,沒準反而弄巧成拙。
“怎麼樣?”谷儼面無表情的出了宮,上了馬車,車廂裡卻已經坐著鄧易,正就著炭盆呷著一小壺酒,吹彈可破的肌膚上氤氳著桃花般的紅暈,望之豔色慾滴,帶著一絲燻意,劈頭問道。
谷儼先微笑著握了握他的手,到他身旁坐下,吩咐車伕回廣陽王府,才笑道:“沒問題了!”
“看你這頭上的傷,恐怕姑祖母大發雷霆了吧?”鄧易沒理會他坐下來後就開始不安分的手腳,語氣淡漠的問,“這也叫沒問題?”
“易弟是在關心我麼?”谷儼眯起眼,手底下加重了幾分,直到鄧易皺眉悶哼了一聲,才松臂只是虛虛的摟著他,淡笑著道,“姑祖母不是不愛惜子女的人,只不過,她更愛惜她自己……今兒我跟她攤了牌,卻還能活著離開泰時殿,單憑這一點,我保證她一定會答應的!”
鄧易若有所思:“不太好說……姑祖母,年紀也大了。”很多人年輕時候心如鐵石,上了年紀就容易心軟了不是嗎?
“她會答應的。”谷儼望了眼車外,眼中滿是陰霾,“江家既然肆無忌憚到又是對陛下下手、又是豁出阮老將軍的墳,必定是已經解決了鎮西軍那邊的問題!我想,西面的訊息,這兩天就會到了。到那時候姑祖母若還不下定決心,她以後能過上葉太后之前過的日子,已經是江家仁慈!”
……皇帝是被誰下的毒,太后黨一直不知道,既然薛暢栽贓給了周王,那太后黨當然認為,就是皇后黨、或者薛暢乾的了。反正這兩邊如今是一夥的,說江家也無可厚非。
鄧易皺著眉,神情陰鬱的思索著,絕色少年的側影,美好得像是一個夢。
谷儼端詳著這個夢境片刻,忽然問:“我都沒有問過你,你是怎麼想出來這主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