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江崖霜這番談話下來,秋曳瀾把皇后黨的防守工作暫時撇到一邊,匆匆去跟江皇后提了出宮的要求,連江家別院都沒功夫回,直奔綠雪山莊!
不出江崖霜意料,她的勸說才開口就被秋靜瀾毫不客氣的打了回來:“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為人子女豈可不報!”
這是一條從大義上足夠讓所有說客閉嘴的理由——以秋曳瀾的節操當然是無視掉,繼續勸,當然她的堅持不過是讓秋靜瀾用各種措辭再重申了一遍這個觀念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跟你一起去!”最後秋曳瀾惱了,一拍桌子,“父仇——那也是我父王,我也有責任,我要跟你一起去西面!”
“胡鬧!”秋靜瀾立刻沉下臉,訓斥道,“你是已嫁之女……”
“嫁了人就不是父王的女兒了?”秋曳瀾冷笑,“嫁了人就不是你妹妹了?!嫁了人好欺負?!”
秋靜瀾一眼看出她是要胡攪蠻纏了,若是江崖霜,這會定然是迅速思索要怎麼哄老婆——哪怕明知道她越鬨鬧得越起勁——作為親哥,而且還是典型封建大家長作風的秋靜瀾,卻毫不客氣的選擇了不買賬,把袖子一拂:“你真要去也無妨,反正你現在是江家婦了,江崖霜肯答應,自會安排人手護送你,用不著我操心!”
“你!!!”秋曳瀾被氣得直跺腳:十九他怎麼可能答應!?我要這麼去說了,他安排人手把我看起來還差不多!
“哥哥你真的忍心丟下我嗎……”正面勸說無果,秋曳瀾立刻換計,影后模式全開:眨巴眨巴眼睛,羽扇般的長睫微微抖動,明媚的桃花眼底頓時有霧氣騰起,片刻之間就淚光點點——她委委屈屈的牽住想走人的秋靜瀾,以悽楚哀怨的語氣道,“祖母沒有了,外祖父沒有了,父王沒有了,母妃也沒有了……我現在只有你了,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果然秋靜瀾雖然明知道她是裝的,卻還是忍不住停下步伐,面上閃過一抹分明的痛楚,按捺了下情緒才能開口:“你已經長大了,也出了閣,哥哥往後看顧你的地方越來越少……錯過這次機會,往後想再報此仇,誰知道是何時何年?”
“秦國公的病過幾日就能好!”秋曳瀾趕緊道,“真的!還有薛相那裡的承諾……只要太后倒了臺,難道江家還會攔著咱們去找況家父子算賬?!”
“真是小孩子話!”秋靜瀾搖頭苦笑,示意她鬆開扯自己袖子的手,返身回到堂上坐下,讓秋曳瀾在對面也坐了,淡淡道,“秦國公若當真病得不輕,我或許得考慮下是否西行,免得報不成仇,徒然送了性命!而現在秦國公既然有望痊癒,江家在朝中有人主持,我不趁現在去鎮西軍中籠絡咱們父王與外祖父的舊部,更待何時?”
不等秋曳瀾說話,他緩聲問,“七皇子想登基,鎮西軍那邊不解決,你認為這可能?正如你剛才說的,你也是父王的女兒,咱們父王乃況時寒所害——你覺得他會放心投靠江家?!魚死網破……哪有那樣的好事給他!”
秋曳瀾無話可答——確實,不管有沒有前西河王這件仇怨,皇后黨想獨掌大權,鎮西軍都必須擺平!在她嫁給江崖霜之前,況時寒還有見勢不妙向江家投誠的可能,但被他害了全家的小郡主做了秦國公親自養大嫡孫的髮妻……況時寒如何敢落到江家手裡?
在這種情況下,皇后黨想在不傷大瑞元氣的情況下奪權,只能幹掉況時寒!
而與況時寒有家破人亡的仇恨的秋靜瀾……怎麼可能把這個親自手刃仇人的機會讓給別人?
“就算秦國公好好兒的,江家的勢力若當真能在鎮西軍中如魚得水,何必你去冒險?”但她思索了會,還是堅持道,“若江家勢力在鎮西軍那邊也就那麼一回事,又能幫上你什麼?”
秋靜瀾笑了笑,目光柔和下來:“傻姑娘,你道我什麼都靠著江家麼?”他微微眯眼,輕聲提醒,“我當初是怎麼詐死離府的?”
秋曳瀾一怔:“‘天涯’……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即使當初在那兒頗有根基,況時寒當權以來反覆清洗也該差不多了吧?”
其實她還有句話沒說出來:“天涯”要當真無孔不入……之前他們的那位父王又怎麼會被暗算?可見前西河王在時,“天涯”在鎮西軍那邊的發展也就是那麼回事。
“咱們祖上創立‘天涯’本是擔心鳥盡弓藏,之後天家並沒有這麼做,祖上一度動了解散的念頭,只是當初就瞞了天家,生怕解散時叫天家知曉反而誤了閤府。”秋靜瀾卻聽出她話中的未竟之意,沉吟了會,卻頭次給她詳說起“天涯”來,“所以就叮囑子孫,不必將‘天涯’當做緊要產業經營,心思還是放在冠冕堂皇處的好——這樣時間久了,漸漸也就跟它脫離關係了。”
“而從開國一直到咱們父王死於沙場前,其實西河王府都不需要‘天涯’做什麼,包括那裡來的銀子,對於王府來說也不是什麼必需之物。”
“所以在我被接到‘天涯’之前,內中一直只管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並不主動輔佐西河王府。”
說到這兒,秋曳瀾也明白了整個來龍去脈——為了打天下設立的組織,起初估計幹得就是刺探、暗殺這類差事,不過創立它的人卻沒能成為皇帝,只是封了異姓王,為了防止帝王翻臉無情,便悄悄留了一手。
結果帝王未曾無情,這時候這組織的存在就是個燙手山芋了:拿在手裡已經沒有什麼實質性的用途、被人知道反而要引起帝王疑心。
騎虎難下的秋家先人便把他們的業務削減調整,朝一個以盈利為目的的江湖殺手組織轉型——從“天涯”如今的口碑來看,這轉型顯然很成功。
饒是如此,秋家先人還是擔心世襲王爵被牽累,所以,當初秋靜瀾明確告訴鞦韆:從來沒有一任西河王在“天涯”上花費巨大精力,甚至刻意不去理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