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曳瀾心裡亂七八糟的出了門,走出一段迴廊了,才發現冬染跟在身後,她停下來揉了揉額:“什麼事?”
“大小姐那邊到現在都沒過來,您說是不是再打發人過去問一問?”冬染悄聲道,“畢竟凌小侯爺如今都在張羅上了,大小姐一家卻還沒到,這……”
“大表姐還沒來?”秋曳瀾也是一怔,阮老將軍雖然還沒嚥氣,但也進入彌留之際了——阮慈衣這個明面上唯一有血緣關係的孫輩怎麼能夠不快點過來?“已經打發人去請過了?”
冬染點頭:“去的人回來稟告,說那邊有些事情,大小姐得晚一點過來。但如今凌小侯爺跟秋翰林都來看過,大小姐一家卻還沒有影子,這……”
秋曳瀾凝眉片刻,道:“再打發人去問問。”頓了頓又說,“留意一下,若不是實在不能及時來的事情,催一催吧,不然回頭大表姐肯定要被人議論。”
兩人正說著,前頭倒有訊息來,道是阮慈衣一家可算到了——來的是三個人,阮慈衣夫婦,連那個不討秋曳瀾喜歡的方子俊。
聽說這個乖戾的所謂外甥也來了,秋曳瀾就覺得心頭一陣膩煩。
只是這孩子畢竟要喊阮慈衣一聲母親,曾外祖父即將辭世,他也確實應該過來的。思前想後就叮囑秋染:“好生留意那方子俊,別瞧他年紀小,端得是個能惹事的,而且心思不大正。”
秋染應下後,她才去前頭迎接。
這時候阮慈衣一家都換下了豔麗的顏色,但也沒敢直接穿孝,夫婦兩個看起來有點心事重重,只有方子俊還是神氣十足的左顧右盼,看到秋曳瀾,嘴角一撇,故意把頭扭到一邊。
看他一副記恨的模樣,秋曳瀾更加不喜歡他,只淡淡喚了聲大表姐,跟阮慈衣寒暄兩句,才朝方農燕不冷不熱道:“表姐夫也來了?”
方農燕看輪廓,十來年前應該很是英武不俗的,不然也不會被當時正當得意的阮老將軍瞧中。不過一貶禾州十餘年,風塵僕僕之餘,到底顯得銳氣不足而圓滑有餘了。他第一眼看到秋曳瀾時,眼中流露出一抹驚豔,但很快記起彼此身份差距,立刻收斂起來,低頭垂目不敢多望,客客氣氣的問:“我們來遲了,郡主,祖父如今怎樣了?”
“老太醫說……不是很好。”秋曳瀾招呼完他也就不理睬了,只向阮慈衣道,“大表姐,我們快進去吧。”
瞥見方燕農帶著方子俊跟在後面,她毫不客氣的道,“子俊還小,先不要過去了,裡頭如今都忙著,別一個不小心碰著了他。”
這熊孩子不但不懂事,而且分明對阮慈衣心存惡意!秋曳瀾可不放心他靠近已經只剩一口氣的阮老將軍——本來現在阮清巖就夠心煩夠難受的了——橫豎她不怕得罪方家父子。
聞言方農燕好一陣尷尬,心知一定是上次方子俊的作為大大得罪了這位小姨子,正想說兩句緩和場面的話,不料方子俊卻尖聲喊道:“這裡是阮舅舅的家,關你什麼事?!要你攔著我不見舅舅?!”
“啪!”
見秋曳瀾一怔之後,冷冰冰的望過來,方農燕趕緊反手一個耳光摑得方子俊住了嘴,怒叱道:“怎麼跟你姨母說的話?!”又代兒子向秋曳瀾賠禮,“郡主別跟他計較,也是我們多年來膝下就這麼一個子嗣,把他寵得不知天高地厚……”
秋曳瀾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會,眼角瞥見阮慈衣也是一臉的尷尬,只是懾於自己臉色難看,囁喏著說不出話來,才淡淡的道:“表姐夫還是在前頭看著子俊吧,如今滿府的人都有事兒要忙,實在招呼不周全,還請你不要見怪。子俊小,給下人帶未必齊全,不如姐夫自己看著。先請姐姐進去看了外祖父,姐夫看如何?”
方農燕曉得她這個郡主雖然沒有了父母長輩撐腰,一來深得阮清巖疼愛;二來據說也是上達天聽的人物,自不敢不應。
等離了這對父子眼前,阮慈衣才很不好意思的道:“俊兒他……也是不懂事,方才真是冒犯表妹了。”
“表姐今兒為何晚來?”秋曳瀾沒接她這話,反問道。
阮慈衣臉色僵了一下,才道:“家裡有人身子乏,給她請大夫耽擱了會。”
“噢?我看大表姐與表姐夫都好好的,就是子俊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樣子?”秋曳瀾一猜就知道這個“有人”十有八.九是方農燕的姬妾,心中大怒,嘴裡卻故意道。
阮慈衣苦澀一笑,道:“不是我們,是其他人。”頓了頓,才道,“是有了身孕了。”
秋曳瀾皺眉道:“大表姐,咱們以前沒怎麼見過,您又是姐姐,按說很多話我是不該講的。但如今這裡沒有外人,請您容我放肆一回:即使表姐夫子嗣不多,難得有姬妾懷孕,所以格外慎重。但外祖父這邊,是他髮妻的親祖父,難為還不如一個妾緊要嗎?”
這根本就是故意掃阮慈衣面子——方家又不是沒有下人可以照顧那懷孕的妾,至於把方農燕一家都拖著走不開身?!
“唉……”阮慈衣幽幽一嘆,卻沒說話。
她這樣,秋曳瀾也不好再說她,只盤算著要怎麼處置這回事?
兩人到了阮老將軍的屋子,阮清巖跟阮安是一直守在這裡的,見狀起來見禮。阮清巖見阮慈衣獨自過來,詫異問:“方姐夫同子俊呢?”
秋曳瀾插話道:“我看子俊年紀小,咱們如今又記掛著祖父無暇分心,就請姐夫帶他在前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