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秋孟敏,路老夫人喊進下人伺候自己梳洗,心裡盤算了一番如何把這“自盡護子”的戲演得真實,就命人喚了兩個孫兒到跟前,和顏悅色的叮嚀。
秋宏之倒也罷了,他向來受祖母跟父王的喜愛;秋寅之因為楊王妃受路老夫人厭惡,本身也被寵壞了,路老夫人每次見他都要訓斥,此刻很有些受寵若驚。
到底是親孫,路老夫人見狀心頭一軟,開了箱子取了一對玉麒麟分給他們:“這是我這裡最好的一對玉件,你們兄弟正好一人一個。”
“孫兒謝祖母賞。”兩個孫兒異口同聲道。
他們都以為路老夫人即將離開王府,這時候賞晚輩點好東西也不奇怪,所以接了之後只謝,並不問緣故——畢竟緣故說出來大家都尷尬。
路老夫人也樂得他們不提,三言兩語打發了他們走,想了想到底還是跟孫女們見一面——按說她要真的不想再活了,出閣的寧歆郡主秋寶珠也該喊回來的,但路老夫人覺得那樣太過明顯,別叫皇后黨因此攻擊秋孟敏沒有及時察覺到生母的異常。
何況嫡出的秋寶珠因為自己生母,是為了給身為朝官嫡女的楊王妃騰位置,被路老夫人與秋孟敏聯手活活逼死的,跟王府向來不親近。打從出閣後,除了回門那天,就沒踏過孃家的門檻。她夫家也沒王府高貴,所以孃家這邊也無所謂。
“這孫女也是個養不熟的。”路老夫人心想,“算了,還是喊明珠、金珠過來說兩句,還有語情跟麗兒。”
做戲做全套——路老夫人把晚輩統統叮囑過了,又捱到半夜,等下人都睡了,才悄悄起來,穿上一身新衣,自己梳了頭插了珠翠,將兒子給的藥化了水服下。
雖然兒子當面服了藥給她看,但她還是有些怕,所以只挖了一勺多些,心想如果這麼點吃下去反應不大,再加一點就是,可千萬不能吃多了。
哪裡想到,即使她少服了大半勺,可一入腹,登時就如同一把尖刀攪著腸子一樣、痛得路老夫人不禁放聲大呼!
偏偏她之前想著做戲做全套,入夜後就反常的嚴令下人都去休憩,一個人都沒留!
“敏兒明明當我面服過,這藥不烈啊!”路老夫人在氍毹上來來回回的打著滾,到底撞到多少東西,她這會也無暇管了,只是求天求地的能有人發現自己,“難道我體質有異,偏不能服這種藥?”
正在她掙扎著爬向門口時,門卻開了。
路老夫人大鬆口氣,正要說什麼,不想來人迅速跨了進來,跟著竟把門關上!
這動作讓路老夫人感到愕然又惶恐:“難道是那小賤.人……”
未想完,她吃力的抬頭,差點沒意外得暈過去!燈光之下,換了一身下人服飾、面色複雜俯望自己的,不是秋孟敏,又是誰?!
路老夫人見兒子看到自己痛得滿地打滾,不但不立刻出去喊人,反而靜靜望著,頓時想到了什麼,如墜冰窖!
但親生母子,饒此刻她已經猜到了八成,卻還抱著萬一的希望,淒厲的喊道:“敏兒!為娘怕是服多了這藥,受不住了!你快去喊大夫來!”
“母親的性.子兒子還不知道嗎?兒子跟您說最多可以服兩挖勺,您肯服到一挖勺多就不錯了。”可秋孟敏滿是憐意的望著她,說的話卻叫她險些沒直接死過去,“所以兒子來之前吃了解藥,當著您的面服了一挖勺,想來母親方才見兒子沒事,一挖勺總是敢吃的。”
路老夫人這會已經痛得裡外三身衣裳都被汗水打溼了,可心裡的痛,卻比毒藥的發作還要更甚,她不敢置信的問:“你……你為什麼要這樣?!為娘已經說過,為娘甘心為你死啊!你為什麼、為什麼還要騙為娘?!”
親生兒子跟她說演一齣戲,她信了,興興頭頭的叮囑了晚輩,梳洗好,穿上最好的新衣,打算配合兒子收拾秋曳瀾——可誰能想到,秋孟敏真正想收拾的不是秋曳瀾,而是她這個親孃!
這一刻路老夫人心裡的痛,簡直無以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