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裡的四個人並沒有等太久，過了不到兩分鐘沈太安就進來了。
莫凡和另外三位主管站了起來，歡迎一把手的到來。這是應有的禮儀，他不會在這種小事上故作輕慢來表達對沈太安的不屑，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其實不光是莫凡。經過之前的那場鬧劇，沈太安的個人形象早就跌入谷底了。另外三個主管對沈太安也是極為鄙薄的，但是絕不會當面表露出來。
沈太安就任銷售總監，代表的是公司和林總的意思。大傢俬底下儘可以看不起他，背後說點壞話嘲笑一番，關起門來畫個圈圈詛咒一下，這都不要緊。但是場面上的事情卻一定要注意，怠慢其人或是在工作中採取對抗手段，便等於是向林若熙發出挑釁。
所以說，大家對沈太安表現出的尊敬，實際上是衝著林若熙去的。只要還想在公司裡混，在任何場合都應該表現出對老闆的尊重。
君不見莫主管就曾因為不拘小節，差點被林總開革了。幾位主管都是在職場混了多年的老油條，自然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
有些人不注重這些表面工夫，覺得只是無關痛癢的小事，只要把本職工作做好就行了，其餘的都不重要。有這種想法的人，要麼是初入職場的愣頭青，總是在吃過許多虧之後才幡然醒悟；要麼就是恃才自傲之輩，本事大脾氣更大，覺得保持個性比什麼都重要，結果一輩子鬱郁不得志。
其實對於後一種人來說，如果運氣好的話，碰到一個肯包容的老闆，還是有機會實現自我價值的。但是這種機率卻相當低，因為老闆的包容程度是一個變數，它和你的本事大小成正比，和你的脾氣大小以及可選擇的人才數量成反比。
而在職場中，有本事的人實在很多，真正不可或缺的高階人才只是極少數。在能力相當的前提下，老闆們當然更喜歡脾氣好的下屬，除非是有自虐傾向。
……
……
沈太安向四人含笑點頭，走到會議桌上首正中的位置，說：“大家好，都坐吧。”兩手虛壓，示意四人坐下來。
他看上去和過去也沒什麼不同，依然領導派頭十足，好像絲毫沒有受到那件醜事的影響。幾位主管對沈總臉皮的厚度不禁都有些佩服，自忖要是換了他們，絕對做不到這般灑脫。
沈太安清了下嗓子，然後說道：“這是我們海天科貿公司成立後，銷售部的第一次例行會議，有幾件比較重要的事情要跟大家講一下。”
他一開腔，下首的幾人便露出傾聽的神色。莫凡自然也不例外，他覺得自己融入角色的速度還是相當快的。
“首先我說一下主管的問題。大家都知道，咱們銷售部原來四組的主管陸筱蓉，和一組的主管楊麗揚，已經調往市場部了。現在四組主管已由莫凡接任，而一組主管還處於空缺狀態。出於對銷售部現在的人員規模和運營狀況的考慮，公司決定撤掉銷售一組，將這組的銷售員分散併入你們四個組當中。”
沈太安說完，除了莫凡之外，其餘三個主管都露出了詫異之色。
楊麗揚調到市場部之後，根據公司的標準流程，銷售一組的主管工作由沈太安兼領。大家都知道，這只是一種臨時狀態。按照一般規律，有位子空出來了，自然就需要有人去填補起來。卻未料到，公司居然把銷售一組直接裁撤了。
雖說做銷售主管沒多大的實惠，但人都有虛榮心，眼熱這個位子的人還不少。最近這幾天，銷售一組的主管人選也是大家熱議的話題之一。覺得自己有資格的銷售員，暗中都在較勁。
現在連銷售一組都撤銷了，自然也就不存在空缺的主管職位。也不知道那些人爭來爭去，最後卻發現要爭的那個東西根本不存在，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恐怕不止是失望那麼簡單。
不過三位主管雖然對此感到驚訝，卻沒有什麼特殊的想法或者是意見。他們已經坐在主管的位子上了，那個主管職位有還是沒有，對他們來說是無關緊要的事。
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如此。不管什麼事情，只要不涉及切身利益，就不會真正放在心上。
反倒是莫凡的不驚訝，讓那三位主管又驚訝了一下。他們不禁有些懷疑，莫凡早就從林總那裡得知了內情。
莫凡看到那三人臉上的神色，知道他們又想多了。不由有些暗怪自己，融入角色的程度還是不夠啊！沈總說了這個事情，理當跟大家一起驚訝一下才對嘛。
其實三位主管的猜測也不能完全說是錯的。林若熙雖然沒跟莫凡說過要撤掉銷售一組，但透過星期一的那次談話，莫凡對她工作上的一些想法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因而對此早有預料。
林若熙上任伊始，任命沈太安為銷售總監，又讓莫凡當銷售主管，便是為銷售部的改造工作在做準備。她的最終目的，是要打破銷售部原來的那套東西。
無數歷史證明，不管是哪一個層面和範圍的改革，都會受到舊勢力的頑強抵抗。
在銷售部的這場變革中，首當其衝的便是以主管為首的一眾銷售精英。計薪方式一旦改動，對他們的收入影響最大，他們的反彈勢必也最為激烈。這些人接受新提成方案的可能性極低，基本上最後都會選擇離職。
雖然銷售部的職員在公司裡像是二等公民，但大家可不是臨時工，都是有正經勞動合同的。而解決掉一個主管，顯然要比解決掉一個普通銷售員更麻煩。在這種情況下，林若熙當然不會再弄一個主管上來。
接下來沈太安便拿出了目前銷售一組的人員名單，給四人進行分配。
陸筱蓉從銷售部調走的人員數量，差不多就是一個銷售組的人數。現在裁撤一個組，人員平均分配下來，保留的四個組其實和過去人數相當。而銷售員的工作又相對獨立，對主管幾乎沒什麼影響，誰分給誰大家都無所謂。所以這個人員劃分，也不存在什麼爭議，很快就順順當當地完成了。
進行完這一項之後，沈太安說：“現在我們來談談今天的例會的第二個議題。大家都知道，新成立的市場部主要是針對大宗客戶，跟我們銷售部這邊的業務沒有衝突。但是！”說到這裡，他加重了語氣，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市場部的成立，卻對我們銷售部提出了最嚴峻的挑戰！”
他頓了一下，又說：“雖然兩個部門針對的客戶群體不同，但衡量業績的標準卻是一樣的，那就是看誰做的銷售額更大。在今後的工作中，希望各位主管能夠更加努力，不僅自己要做得更好，還要帶動手下的銷售員共同進步，絕不能讓市場部跑到我們前面去！”
四位主管紛紛點頭，積極響應了沈總的這個倡議。
沈太安對大家的反應感到滿意，說：“既然這樣，那我們就立下一個章程。有獎有罰，才能充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嘛！從這個月開始，如果市場部的業績超過了我們銷售部，那就說明大家不稱職。你們四位加上我，全部扣除當月工資作為處罰。”
幾個主管一聽不由面面相覷。喊喊口號表個態什麼的，哪怕話說得再大也無所謂。可平白無故的被扣工資，這個就有點不能忍了。雖然大家的工資不高，比起提成獎金只是小菜一碟，可小菜也是菜啊，憑什麼就要這樣被扣掉？你沈總不在乎，我們還在乎呢！
二組主管盧義芳說：“沈總，這樣不太好吧？市場部那邊做的都是大宗客戶，相比起來，我們這邊就跟零售一樣。人家做一筆訂單，頂我們做很多筆的。”
沈太安說：“小盧啊，你這話就不對了。現在全世界營收最高的企業是做什麼的？不就是做零售的嘛！之前偉盛地產的那個專案你們是知道的，花了多長時間？又用了多少人力？而同樣的時間和人手，我們又可以做出多少筆訂單？我覺得相較而言，還是銷售部更有優勢。”
三組主管江茂說：“沈總，但是我們銷售部現在人員減少了很多啊！”
沈太安笑了笑，說：“調走的那些銷售員，業務水平如何你們應該比我更清楚。我不覺得他們的離開會對銷售部的整體業績造成多大影響，或許還是件好事呢！”
這話就有點露骨了。沈太安要跟市場部扳手腕，等於是向陸筱蓉叫板。現在又嘲諷那些調走的銷售員全是廢材，不就是在嘲笑陸筱蓉挑人的眼光麼！
這應該是很嚴重的挑釁了吧？
三位主管心裡想著，不由朝莫凡望去，想看看他會有什麼反應。他們可是都知道，沈太安上回之所以被莫凡揍了一頓，便是因為陸筱蓉受了欺負。
只可惜讓他們很失望，莫凡臉上沒有任何特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