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治民想:這具裸屍本來應該是那個把姜家的人引到西關車站的黑臉小夥,如果真是 那樣就好了。黑臉小夥怎麼會和姜家攪在一起?如果沒有他,如果他此刻正呆在塑膠袋裡
……我會被關在這裡嗎?在西關汽車站,杜家眼看都拿龍治民沒有辦法了!如能暫時從杜 家手裡走脫,只走脫一夜,只給他一夜時間,他就可以永遠走脫了。黑臉小夥是他在5月2 6曰碰上的,同往常一樣,他迎上去問道:“做活不做?起豬圈,一天五元。”
小夥說:“我在城裡有活,一天十元哩!”於是這小夥的厄運便轉到了那個買雞娃的 老太婆頭上。她叫李雲,50多歲,拾掇得乾乾淨淨,看不出是城裡人還是鄉下人。離開黑 臉小夥,龍治民在西關集市上瞄準了她。那時她正在一個賣雞娃的籠擔跟前瞧著。他上前 搭訕:“想買雞娃?你來……”十分神秘地把她叫到一邊,指著嘰嘰喳喳的籠擔悄聲道: “那也算雞娃?跟麻雀兒子一樣!”
他自稱是養雞專業戶,什麼品種都有。聽說他是王墹 人,李雲相信了,因為王墹是全縣有名的養雞專業村。《商洛報》和商洛電視臺曾作過報 道。於是李雲隨他來到王墹。其時天色已暗,李雲急著要看雞娃,他說既然大老遠地跑來 ,要買就買個稱心如意。晚上看不來公母,不如先歇下,明天再說。李雲看看那張炕,像 是嫌髒,最後還是脫鞋上去了。坐了一會兒,她說村裡咋恁靜呢?他說今晚有電影。人都 去場上看電影了。
“你不看吧?這陣怕也快演畢了。”他說用轎抬我也不去呢,“在西安 那陣還沒把人吵死!”這他才知道她那人在西安工作,還是一家服裝店的大經理。“經理 ?”龍治民一怔,問她:“你咋不在西安住?”她說住不習慣,吵人得很,三天兩頭鬧病 ,就回來了。還是商縣城好,人少,人熟,清淨,務務果樹養養雞,啥病都沒有了。龍治 民不言語了,蹲在地上悶頭抽菸。這老婆有福不會享。想:人家的命咋都恁好呢!
5月29曰早晨,王扣成揉著酸澀的眼睛,呵欠連天地走進縣==局。在院子裡他碰見預審 股股長苟步雲,就說:“老苟,你去王墹看一趟吧。”
苟步雲帶著一個年輕的刑警騎腳踏車去了。當時局裡只有一臺老式北京吉普,停在院 子裡以備緊急情況使用。
這期間看守所所長石寶貴曾來局裡,說昨晚關的那個矮子在清早就開始吵鬧,一直沒 有停點,嗓子都喊啞了。問王扣成:“你們到底拿他怎麼辦?”王扣成說:“等老苟回來
再說。”
中午12點多,苟步雲帶回來瞭如下情況:
龍家十分髒亂,窗戶都用土坯堵上了,屋內十分昏暗,像個地窖。問了一聲,才知道 炕上坐了個人,那人是龍治民的老婆閆淑霞。閆淑霞下肢癱瘓。搜查結果,雖未發現明顯
的犯罪證據,但有幾個疑點值得注意:屋內坑坑窪窪的土質地面上,有幾處好象被鏟過; 架在閣樓上的木梯上有些斑點,呈烏紫顏色,像血跡;龍妻閆淑霞的行為頗為古怪,令人 費解。在苟步雲搜查的時候曾說:“屋裡沒啥。”過了一會兒她卻沒頭沒腦地說:“有一 次家裡來了幾個人,晚上我睡在炕上,聽見外間有動靜,第二天這些人就不見了。”
問她 怎麼回事,她又不說了。過了一會兒,又沒頭沒腦地說:“我洗衣服,水紅紅的。”這時 一位陪同苟步雲他們搜查的村幹部對閆淑霞呵斥道:“胡說啥哩,那怕是你的月經!”並 對苟步雲解釋道:“這女人腦子不夠數。”
苟步雲得出一個印象,感覺龍治民家跟個黑店一樣。 聽完上述彙報,王扣成沉吟了一下,對苟步雲說:“你先去吃飯,下午咱們再去一趟 。”
下午一點多,王扣成、苟步雲帶人再赴王墹,這次動用了吉普車。 王墹地處商縣城南一嶺相隔11華里的南秦川,人口830人,居住集中,在商縣屬大村大 社。縣城通往西南各鄉的公路從村前經過。村莊坐落在公路南邊的一塊臺地上,與公路相距30餘米。這也是龍治民家到公路的距離,因為那幢低矮的瓦頂土屋像王墹的“照壁”一 樣立在村口。
那幢土屋坐南朝北,門前偏西三米有一株柿樹,朝南是耕地,順坡勢而下直至公路, 其間無任何障目之物,站在屋前,公路上的景物盡收眼底,同樣公路上的行人也會將屋前
的景狀看得清清楚楚。屋東緊傍鄰居,屋西是龍家的豬圈和廁所,圍有一堵半人高的土圍 牆。牆外是進出王墹的村道,村道一端蜿蜒通達公路,另一端在龍家東南角處西折,從龍
家後窗下經過,然後分成數條支道通向村莊各處。就是說,這幢民宅的東、南兩側都臨著 人來人往的村道。
這樣一個在人眼皮底下的地方,會發生什麼事呢?這是王扣成他們的第一感覺。
但是有一個情況引起了他們的警惕:上午苟步雲來時,龍家大門開著,現在門戶緊閉 ,吊著一把鎖!龍妻閆淑霞幹什麼去了?他們找到村治保主任趙新田,趙說:“她跑不到 哪去,一天也挪不出村子。”趙新田在村裡尋找,十幾分鍾之後提著一串鑰匙來了,說閆 淑霞就在房西邊的一口轆轆井那裡。她沒幹什麼,就那麼呆呆地坐在井邊。
關於這一情節,後來被民間演繹成了這樣:趙新田從閆淑霞那裡拿來的只是半個鑰匙 ,而鑰匙的另一半掌握在龍治民手裡,對到一起才能開啟龍家那把鎖。戰國時的虎符似的
。於是就有了王扣成派人去看守所問龍討鑰匙,龍說丟了,最後從龍的鞋裡搜出來的神話 。但是,如果把這種神話視為龍治民那具有原始味道的狡黠性格的一種寫照,你就不會一
笑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