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寬又厚的板子一下一下落到了虞夏身上,很快,她的衣服上便滲出了鮮紅的血液。
邊上的村民悄悄扭過了頭,不忍再看。可是板子打到人身上的聲音,卻依然一聲一聲鑽進他們耳朵裡。
這棵樹實實在在打到肉上的聲音啊,聽著都疼。
等到板子打完,虞夏早已面如金紙,滿頭冷汗。
王嬸想上前扶住虞夏,卻聽江聆帆說:
“我知道你們不理解為什麼她會受罰,你們得知道她跟你們不一樣,她學了本事的那一天就有這個責任。這一百板子只是小懲大誡,對於她來說不算什麼。”
王嬸聽著江聆帆的話,覺得來氣,什麼叫不算什麼?這才多大的丫頭,莫名其妙就挨這麼多板子,人都這樣了還說“不算什麼”?你要覺得不算什麼你怎麼不自己挨這一百板子去?
“我這兒有金瘡藥,你給她上完藥,她應該就沒大礙了。”江聆帆又說,然後扔了個瓷瓶給王嬸。
王嬸接了瓷瓶,滿肚子的抱怨又咽了回去。
“上完藥你就上徐寡婦墳前給她磕個頭謝罪吧。”江聆帆對虞夏道,至於範爾棟的後事,范家似乎不願意別人摻和,村民也不知道最後葬哪兒了,所以江聆帆也沒在這裡提他。
王嬸這下忍不住了。
“她這剛捱了板子受了傷,你讓她一上藥就下地?”
“這是規矩。”
江聆帆這句話讓王嬸無話可說,於是她看也不樂意看一開始還讓她覺得一表人才的官差大人了,只彎下腰輕聲問虞夏:
“夏丫頭,我讓人扶你回去?”
虞夏搖了搖頭,“王叔婆,您要是不嫌棄帶我上您家上藥吧,我這樣回家得把我娘他們嚇壞了。”
王嬸一想也是,便招呼著兒子鐵牛把虞夏攙著往自己家去。
行完了刑圍觀的村民自然也就散了,王嬸家跟虞德彪家是鄰居,這麼一來,兩路人又撞上了。
“這官差大人真是英明,知道有些大逆不道的人就是該拿板子狠狠地打!”虞德彪冷眼掃了虞夏一眼,滿臉嘲諷之色。
王嬸一聽這話就氣得不行,本來就對江聆帆憋著氣呢,他虞德彪又不是官差大人,她也不怕得罪他,當場就跟人吵了起來。
“官差大人英明不英明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虞德彪就是個吃了豬油蒙了心的老王八蛋,虎毒還不食子呢,大有一家子也沒對不起你的地方,自個兒親孫女傷成這樣了你不見心疼一下反倒拍手叫好,我看吶等你哪天眼睛一閉兩腿一蹬歸了西連個給你好好打幡抱罐的孝子賢孫都找不著!”
王嬸這人嘴皮子利索,嗓門又大,就愛撒潑耍賴,虞德彪這種滿口仁義注重臉面的還真吵不過她,高氏跟虞大全都不會吵架,繆氏見公公吃了虧,挺著個大肚子叉著腰就上了陣給公公幫腔。
虞夏本來不想搭理虞德彪一家,可她還等著王嬸給她上藥呢,於是皺了皺眉,瞥了繆氏一眼。
繆氏正跟王嬸吵得厲害,見虞夏目光飄過來,忽地感覺後背一涼。
“我說大伯母,你自家屋裡頭都開了成片的桃花了,還有閒心管別人的事呢?”
虞夏這話說得煞有介事,跟王嬸故意撒潑謾罵的兩回事,繆氏這一聽,就下意識看了虞大全一眼。
虞大全立馬擺手,“別聽她胡說,我最近老不老實你還不知道麼?”
繆氏偷偷打量了下虞夏的神色,笑著看向虞德彪,“爹,咱不跟他們一般見識,別平白氣壞了您的身子。”
虞德彪也不願意跟王嬸這樣不講理的粗鄙村婦掰扯,袖子一甩就帶著一家子走了。
王嬸盯著他們背影狠狠啐了一口,然後像只打了勝仗的大公雞,趾高氣昂地走回了兩人身邊。
“走,跟我回家!”
王嬸手腳利索,加上兒媳婦春娟也在一旁幫忙,終於把黏著血肉的褲子給虞夏脫了下來。
這褲子一脫,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群黑了心的王八羔子!”王嬸忍不住怒罵,“對這麼個小丫頭怎麼忍心下這麼重的手的!”
“夏丫頭這到底是做錯了什麼了?我到現在聽著還糊塗呢。”春娟問。
王嬸也不明白啊,那個官差大人張口閉口夏丫頭做錯了事該罰,可那兩條人命的事能怪她嗎?這也太冤了吧?
“失了兩條人命,總得有人負責。”虞夏心想她也不知道她錯在哪兒了啊,這不是隨便找個託詞麼,既然旁人問起了,那她就不客氣地讓江聆帆背個黑鍋吧。
雖說那特意帶來打板子的差役手上是有功夫的,打的板子表面看起來慘,但事實上只是些皮外傷,並沒有傷筋動骨。可皮外傷也是傷啊!屁股血淋淋的,用了上好的金瘡藥要痊癒也得好一陣子呢,她雖然是有修為在身的玄師,可也是怕疼的啊!
既然她受了罪,那江聆帆沒道理還啥事都沒有嘛。
果然,虞夏是似而非的兩句話,成功把王嬸的思路往歪處引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我瞧那官差大人儀表堂堂一身正氣,沒想到是個拿咱鄉下百姓頂罪的卑鄙之徒!”
虞夏嘆了口氣,“王叔婆,您可別對外亂說。”
王嬸瞭然道,“知道知道,我又不傻,就那江大人的肚量要是知道我在背後把這些見不得人的真相傳出去了,鐵定得來找我麻煩!”
說著王嬸又瞧著虞夏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啊,到底還是個傻孩子呀,都到這時候了還擔心我這老東西呢,多擔心擔心自個兒啊,你這樣子回家你爹孃能不擔心?”
虞夏對這個熱心腸的叔婆印象很好,見人真心實意為自己考慮,也實實在在回答了一句:
“王叔婆,您也別擔心我了,這江大人給的藥是好藥,見效很快,過陣子我就又活蹦亂跳了。至於挨板子這事肯定瞞不住我爹孃,我也只要他們沒瞧見我方才被打的那嚇人的樣子就行,省得嚇著他們。”
她沒辦法說這是她跟江聆帆聯合起來演的一場苦肉計,為此她還問江聆帆狠狠宰了一批上好的符紙硃砂等材料。
既然是苦肉計,沒點皮肉傷這戲還唱得起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