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中響著王禕剛唸的話,虞夏看著那冊子上的字只覺得一陣莫名的暈眩,眼前忽然有些發黑。
王禕說完沒聽她回話疑惑地抬頭看,卻只看她臉色煞白,神情恍惚,不由擔心問道,“虞姑娘,你怎麼了?”
虞夏猛然一驚,渾身上下都充斥著一股冷意,聽王禕說話終於回過神來。
虞夏發現自己似乎有要暈倒的徵兆,立刻摸了腰間的瓷瓶倒了藥丸吞進了嘴裡,調息緩和一陣之後那股暈眩之感終於慢慢消退了,卻還有些殘餘留在虞夏的腦中。
她剛剛……是被太祖皇帝坑殺民兵這件事震驚了嗎?
不怪虞夏這麼想,實在是真相太讓人難以置信。
王禕也覺得不可思議,人人稱頌的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竟然做過這麼兇殘的事。怪不得金壇縣史對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會毫無記載。
沒錯,義彰王便是太祖皇帝登基前的名號,延光二十三年,天下動亂的第十七個年頭,局勢已經逐漸明朗,逐鹿中原的軍閥已經去了大半,最後的大勢力只剩下義彰王與韓王。
韓王在江南起事,又因金壇縣地處長江關隘,乃兵家必爭之地,於是韓王便將核心力量部署於此,與義彰王做最後的決戰。
那次大戰的結局便是韓王戰敗,但是天下人不知道的是,義彰王竟然坑殺了三十萬民兵。
虞夏並不懷疑這手札中的記載,一來王禕這位祖上據說頗有名氣,對於山川地理風俗史料等記載都力求“存真”,這樣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杜撰出這麼大一件驚天之秘。更別說他本人也沒有外傳,而是寫在了這麼一本毫不起眼的薄冊上,應當也是心存忌諱。
同時還有一層原因——她隱隱感覺到她的靈魂深處在輕微地顫慄,試圖告訴她所聽到的就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三十萬民兵,不都是韓王麾下的兵卒,其間還包括了金壇縣本地的三萬普通百姓。
義彰王將他們盡數坑殺於柷山下,三十萬冤魂,那柷山可不就變成死山了麼?難怪那山上漫山遍野到處都是數不盡的鴟鵂。
“鴟鵂上莊,家敗人亡”,滿山的鴟鵂,敗的便是千家萬戶。
鴟鵂“報喪鳥”之名,果然名不虛傳。
而那時候山腳下的大澤乾涸,空有龍形而無法聚氣,轉吉為兇。
她原只猜想“白骨露於野”中的野是指金壇縣西北那片荒野,彼時天災人禍,餓殍遍地,白骨露野,怨氣橫生,所以才侵擾了那片荒地。
沒想到真相比她想象中更為殘酷,這不是戰亂中無法自保枉死的冤鬼,而是被人蓄意坑殺的亡魂。
凶地與數量龐大的怨氣相互融合,這才滋生了漫天邪氣。
所以那夜她所看到的如蛇一般升騰的黑氣,不是蛇,而是龍。
一條怨龍。
天降災禍,真龍身死,被三十萬冤魂的怨氣侵蝕,化作了一條邪氣沖天的怨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