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韓頓自然也不可能在這當口斥責宋姣,那麼他走上臺去的目的,就很耐人尋味了。
蕭淮單身撐膝,前傾著上身的姿勢,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雄獅。讓人覺得只要臺上有點什麼異動,他便能瞬間飛縱過去。
而這邊賀蘭諄也嗶地收了扇子,緊盯起臺上來。
東面席間的林霈完全看不到這一切,他一雙佈滿了震驚與欽慕的眼睛裡,只有沈羲。
沈羲面對著停在面前的韓頓,彎腰施了個禮。
韓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然後走到那幅字前,雙手拈起細看起來。
坐在上首的他們其實先前是未曾看真切的,但遠遠瞧著已是比宋姣的出色很多,就近再細看,果然是不假,遠看神韻,近看勁道,哪一樣她都不輸。
“不知道沈姑娘師從於誰?”他目光仍停在字面上,側對著她問起來。
沈羲道:“自幼得家父指點,還請韓閣老不吝賜教。”
她的字集肖太師與張解二者之長,且她又精於變化,韓頓是瞧不出來歷的。就算是溫嬋,也不能斷定。
雖然說是沈祟信教的難以服眾,但那又怎樣?反正他已經過世了。
再說了,難道還不許人家生前藏拙麼?
果然韓頓扭頭看了一眼她,眉頭凝了起來。
很顯然這話不夠說服力。
不過他也不打算深究。
再頓了片刻,便就揚唇道:“沈姑娘才華橫溢,讓人欽佩。只是不知道姑娘要如何使舍妹兌現承諾?”
雖然說事情是宋姣挑起來的,遇上這麼個硬茬也只能算她倒黴,但是這也畢竟關係到韓家臉面。
倘若沈羲要獅子大開口為難宋姣或者踩壓韓家,那他顯然也不會同意。
眼下他倒要看看她打算如何維護到韓家面子?
沈羲倒似胸有成竹,看了眼宋姣,忽然抬步,走到她那幅字前說道:“宋小姐的字別具一格,令沈羲十分仰慕。還請宋小姐賞臉,將此墨寶惠賜於我。”
她這話一出來,不光是韓頓宋姣愣了,就連滿座看客也皆都訝然起來!
他們當中有一部分人是期願她藉機給韓家個下馬威的,也深以為先前她提出要設彩頭就是為讓宋姣加倍丟臉,因為反正到時候吃虧的也不是他們這些人。
而還有一部分則在等著看她怎麼得理不饒人之後,韓頓反手再給她一記重擊!
誰能料到她居然跟宋姣求起了字?
這勝敗場上,以勝者之姿跟對手求字,這無形中等於是給對方設了臺階維護她臉面!
這是胸襟這是氣度!
韓頓雖然見多了風浪,但聽完這話之後神情也還是倏地鬆了。
絕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罔顧她的好意,她如果不這麼做,誰也不能說她不是。而她哪怕是趁機奚落宋姣兩句什麼,跟她討點彩頭,只要不過份,他也決不會怪她。
只不過她彩頭討到了,宋姣的臺階她也遞上了,關鍵是還做的這麼大方,誰能想到呢?
再看看緊咬下唇立在那裡的宋姣,在這一比之下立時又見高低了!
鄭太后微眯眼看了半晌,忽而扭頭端了茶,慢吞吞輕抿起來。
整個書法比試她像個局外人,表情始終沒有太大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