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順勢看去,只見佔地不過兩個門臉兒大的小賭坊裡,人聲鼎沸。
賭客們站的站著,坐的坐著,將裡頭擠得嚴嚴實實。
而靠窗的一張桌子,更是圍觀者甚多。
一個隨意束著長髮的男子面向著大街,斜倚在方桌畔,揚著薄唇,支肘托腮,左腿屈起支在條凳上,望著左右兩方坐著的人。
他顯然是莊家,因為面前已經堆了大大小小許多碎銀。
——小賭坊裡重在怡情,來客都是本地鄉紳子弟,或者偶爾來消遣的客人,極少有用到大張銀票的。
從前跟哥哥們混得多,雖然沒入過這種地方,她也多少聽得了些。
沈羲原本只是順眼掃過,但目光滑過那男子面容時,她又倏地定睛看了過去!
這一看,她立時屏了呼吸,背脊僵直……
這男子眉目英挺,渾身一股慵懶散漫的氣息,竟赫然是那日小衚衕裡看破她血統的人!
他依舊穿著身做工講究但面料舒服的布衣,長髮也披散著,只不過隨意在腦後束了一束。
這副隨興的樣子,與那日在大柳樹下無事盪鞦韆的樣子如出一轍!
而他旁若無人處在那群賭客裡,竟莫名有種群龍之首的氣勢……
沈羲心神驟凝。
她以為並不大可能再遇見他,卻沒有想到他竟然也在這裡。
這畢竟是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她沒有理由不在意。
她看看左右,茶客們自有消遣,高談闊論,並無人注意她。
她啜一口冷茶,放鬆下來。
事實上,如果沒有親眼驗過,誰會知道她是赫連人呢?
都是她自己想太多。
她再往對面看去,賭坊裡又生起陣歡呼,想來他又贏了一把,正在揚唇收著銀子。
這個人,果然是個草莽麼?
可是一個草莽,怎麼會住在北城那樣的地方?為什麼會買得下那麼一條小衚衕?
他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賭錢贏的嗎?
沈羲覺得自己管的太寬,他哪來的錢,與她有什麼相干?
她的目的是來查宅子的,她不該管太多。
可即便如此,她心裡又還是忍不住繞到他身上去。
畢竟他的反應太讓人奇怪。
之前因為覺得不會再遇見,倒也罷了,可如今真又見著,心裡的疑團便就噗地全冒出來。
身為大周子民,他居然對送上門有著純正赫連血統的她視若未見,他與赫連族有什麼瓜葛?
而且關鍵是她都對他起了殺機,他後來也沒想殺她!
在如今普天之下都在剿殺赫連人的情況下,她可不相信他會不知道她的存在意味著什麼。
想到這裡,她心裡的好奇便有些抑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