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握住她指尖,將捻碎的草藥吐在手心,嫻熟地敷在她傷口上。
沈羲卻選在這時突然間拔出頭上簪子,飛快抵在他喉間!
“你雖然無辜,但我卻不能留下你!”
她在他耳畔低語,聲音冷到連她自己都陌生。
她知道她在冒險,但她不能不這麼做,一旦她是赫連人的訊息傳出去,哪怕不傳到沈家,她這一世也都完了。
她怎麼能就這麼白白死去?
老天爺送她回來,是讓她復仇的。
她也不想殺人,可他若不死,她自己就完了!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很抱歉。
因為她的突然襲擊,他的手停下來。
沈羲手下用力,簪子已經將要刺破他皮肉。
她當真是沒留餘地的。
她必須活命!
四周忽然又變得如子夜一般幽靜,沒有鳥鳴,沒有風吹,除去某處偶爾傳來的一兩下風鈴聲,什麼聲音都已沒有,包括呼吸聲。
沈羲屏著氣,簪子在往下扎。
但忽然,她手下卻又頓了頓!
——風鈴聲?
她腦海裡警鈴大作。
沒有風,連眼前他一頭飄散的髮絲都絲毫沒有動,風鈴聲是哪裡來的?!
她驀地又回想起先前赫連少年的話,只要進了這條小衚衕,韓家的人便不會追進來。
韓家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鬼,可是連惡鬼都不會追進來,那這衚衕裡的人會是什麼人?!
這男子雖然著裝簡樸,但分明衣物做工都極之考究。
他這樣的人,為什麼身邊連個僕從都沒有?
她低頭看著坐在石頭上的他,忽然把簪子收了回來。
如果他是連韓家的人都不敢隨意招惹的人,那麼憑她能殺得了他嗎?
如果他有這麼可怕,那他若要捉她,為什麼還要給她治傷?
她呆呆地望著他,頸背處突然冒出片冷汗。
但他卻沒有抬頭,等她將簪子收了,便依舊不緊不慢地幫她塗著草藥,而後又翻開袍角,撕下一片裡子布,將她手掌包上,打了個結。
他全程甚至連手都未曾抖上一抖,彷彿剛才那一頓,只不過是為了聽她說一句話。
簪子撲通掉在地上。
沈羲退後半步,握握兩拳,忽然無聲地掉轉頭,提著裙子,往來路上拔腿狂奔而去。
等到她人影消失遠去,這時鞦韆架旁緊閉的門內忽然走出一人。
他錦衣繡服,腰懸寶劍,卻飛步到達布衣人的面前,躬了腰。
同時牆頭上,遠處的屋簷下,樹上,呼啦啦一群紫衣人如同同時飛向鞦韆畔的駑箭,瞬時在空地上聚滿烏壓壓一片。
“少主!”
錦衣男子關切地望著石頭上坐著的人。
但他卻並沒有示下。
只是撐膝托腮,仍然閒得跟隨便做點什麼事情打發時間都行的樣子,順手撿起掉落在腳尖前的那枝梅紋銀簪,揚著眉,在手指間把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