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羲也沒說什麼,盯著她看了兩眼,便就轉身出了門外。
珍珠見沒了人,忍不住小聲嘀咕:“也就是如今她們敢這麼著,要換著從前試試?哪次來咱們抿香院,不是隔老遠就‘姐姐姐姐’地套近乎的!”
沈羲目光從她臉上掠過,沒動聲色。
從前二房當家,下人們當然唯二房之命是從,就是她們這些丫鬟也跟著高人一等。如今不但沒了權,且連基本地位都沒了,失去了巴結的價值,她們當然不會費那個精神再來追捧你。
良心於勢利人來說,算得什麼?
倘若她手上還有大把家底——
二房的窮她早就心裡有數的。但是沈崇信為官多年,積攢下那麼多私產,卻在死後幾乎不剩分文,且連下落都沒有,這未免太不應該了。
她算得到來正院的路,卻不知外書房在何處。
好在珍珠渾然未覺,她只需要隨著她的動作往前走就好。
但順利到得寶墨二字匾額下時,書房裡傳來的喝問聲,終於還是說明來晚了。
沈羲到達門前,角門下衝她射來幾道毒光的丫鬟,正是先前讓她踹過膝蓋的沈歆的人。
“二姑娘來了。”
門內丫鬟撩起簾子,就有夾著笑音的通報傳出來。
這丫鬟雙手勾著簾子,臉在笑,眼裡卻清清涼涼,目光在沈羲臉上一瞥,就看向別處了。
沈羲看了眼她帶了幾分凌厲的唇角,抬腳進門,只這一掃,便把屋裡情形看了個透。
屋裡只有三個人。
靠西邊的座椅上坐著沈歆,徨惑不安的樣子,與先前那強取豪奪的強匪模樣判若兩人。
東南角上書案後則坐著五旬上下,穿著身青袍的沈若浦。
雖只是掃了一眼,沈羲也從他頰上兩道深得如同刀刻下來的法令紋猜得,這位爺素日定然不大好相與,與張解那種年少得志,溫和內斂的人鮮見是不同的,而他眼下臉色十分陰沉。
此外沈若浦身旁還立著個穿枚紫色長比甲的四旬婦人,梳著元寶髻,頭上插著兩三枝金釵,身段伶俐,眼珠兒尤其靈活,沈羲進來這一瞬的功夫,她已經從她身上望到了沈歆身上,又從沈歆身上望到了沈若浦身上。
沈羲透不透她是孫姨娘還是周姨娘,但不管是哪個,她進門也只須衝沈若浦行禮:“孫女拜見祖父。”
往日裡她凡是到萬榮堂便總是畏畏縮縮膽戰心驚,看不出丁點大家閨秀模樣,這也令得沈若浦對她有著先入為主的反感。但眼下見她行事大方聲音清朗,心下稍順,將手畔一張紙往前挪了挪,沉聲開了口:“我聽說你病好了?”
“承蒙祖父關愛,孫女確已痊癒。”
人都到來了,再裝病已不合適。
何況,她也並沒打算藉著這身病做什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