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離開沈家府邸、去往菜海子附近的梨園,過程已在腦海中想過一遍,做起來也沒甚麼不同。只有天上的雨小一些了,不過相比疾風暴雨,這淅淅瀝瀝的雨幕更叫人覺得連綿不絕。
梨園他來過很多次,時隔一年後再次來到這地方,覺得一切都沒甚麼改變,又似乎有一些不同。大概是心境不同了罷?
朱高煦來到了那處池塘旁邊的房子,推開後門便能看到池水、柳樹和大半園林的所在。
大理石茶几上的功夫茶器具,他已無心擺弄,此刻的心緒十分浮躁。
不知等了多久,房門“篤篤”響起了聲音,朱高煦道:“門掩著的。”
接著木門就被推開了,李樓先站在門口,先向朱高煦屈膝行禮,轉頭看了一眼身後,便道:“殿下,沐小姐到了。”
朱高煦忽然想起陳興旺的遺物、那隻笛子,好像還在空酒樓的包裹裡,他便暫且沒有提那事。
這時沐蓁已低著頭走進了門口,她立刻抬頭看了朱高煦一眼,彷彿確定是他之後、有種長長鬆了一口氣的神色。
“嘎吱!”木門輕輕一響,沐蓁有點緊張地轉頭看了一眼關上的房門。
可能為了出門方便,沐蓁今日仍穿著青色的窄袍,她的頭上梳著髮髻、戴著一頂玄色網巾,身上也沒甚麼飾物。她漂亮的桃心臉上,精緻的五官看起來愈發秀美了,那張小臉彷彿精心修飾過一樣,但今天女扮男裝的打扮、其實未著一絲粉黛;身段也似乎更加玲瓏有致,胸脯和髖部都更圓潤了。
或許十七八歲的小娘變化確實很快,又或因朱高煦在安南國聽說了她的心跡,朱高煦今天見到她的感受,與以前多次見面都不相同。
“漢王終於回來了。聽說了漢王在京師的事,家父很擔心您。”沐蓁道。
朱高煦道:“你不擔心我麼?”
沐蓁聽罷臉一紅,低下頭沒有吭聲。
一時間朱高煦感覺自己似乎有點無|恥,就像一個慌不擇路的人,又像一個溺水的人想伸手抓住一切。而且氣氛一下子就被他弄得分外難堪,但他平素不是這樣的。
那些難以捕捉的情愫和悸動,似乎只能在不經意間發生,愈雕琢它、反而愈不可得罷?
他撥出一口氣,厚著臉皮、裝作很隨意的樣子,指著几案旁邊的椅子道:“沐小姐過來坐。”
“謝漢王。”沐蓁輕輕抱拳道。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在隔著一張空椅子的位置上落座,臀只坐到了一點,似乎越來越緊張。
朱高煦摩挲了一下寬闊的額頭,說道:“今日重逢,覺得你不太一樣了。”
沐蓁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好奇地小聲問道:“哪裡不一樣呢?”
朱高煦沉吟片刻,苦笑道:“說不上來,可能以前我不太瞭解你的心。”
他小心地起身,挪到中間的空椅子上。沐蓁如同一隻膽小的白兔一般,臀已經從椅子上微微抬起,彷彿隨時會被驚跑一般。
“坐,坐。”朱高煦沒有別的任何動作,故作淡定道,“你說話聲音小,我想聽清楚一些。”
不知怎麼回事,沐蓁今天特別緊張。她的聲音和動作都很僵硬,連眼睛都不敢看朱高煦;於是朱高煦此時實在搞不清楚她甚麼想法。而他一向不是很信任十幾歲的小娘,覺得她們的心就像五月的天一樣變幻莫測。
但是他又尋思,既然沐蓁能私自偷跑出來,還願意與他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可判斷她的心跡或許並未改變多少罷?
朱高煦不再說話,開始默默地搗鼓著茶几上的功夫茶。
沐蓁也是一聲不吭,她的手指緊緊捏著腿上的袍服料子、悄悄地反覆揉|捏,本來熨得很平整的衣料已經出現了許多細小的皺|褶,袍服下的雙|腿緊|緊併攏著,好像渾身都很用力地堅持著甚麼。
朱高煦偶爾會轉頭看一眼,沐蓁等他收回目光,也側目瞧他。難堪而刻意的相對,朱高煦似乎找不到話再說。
他瞥一眼之間、視線裡那細|嫩玉白的肌膚、以及烏黑泛光的絲絲秀髮依然殘存;鼻子裡嗅著一絲若有似無的清香味兒。未經人事的年輕小娘,那充斥著彈性和細膩的肌膚,彷彿在散發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熱烈氣息。
不管怎樣,朱高煦經過許多次賭上身家的梭|哈,戰場上見識過稍慢一個節拍、就要砍在自己身上的刀光劍影。此情此景,他當然沒有沐蓁那麼緊張。
穩定的大手,擺弄著嬌小的功夫茶小杯,有點怪異,卻很輕巧。
“我每次來梨園,都暗自期待能見到沐小姐,哪怕只見到一眼。”朱高煦彷彿自言自語地說著。
他說罷看著屋子中間。過了一會兒轉頭看沐蓁時,沐蓁的臉已經羞紅了一片,一副恨不得躲起來的作態。這時朱高煦才想起,上次沐蓁想救她爹的“交易”,她就站在這間屋子當中。衣衫從她身上滑落的光景歷歷在目。
朱高煦見狀一臉無奈,將功夫茶具放在几案上,已不知怎麼說下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