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一條不斷前行的線。
在這條不斷向前的脈絡上發生的事情,形成文字著於書冊,便成了他人口口相傳的故事。
亦或者,直接就成了一段歷史。
鎮遼軍這次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突然南下,透過望北樓邸報傳到神都時,已經是七月末。
六月下旬到七月中間隔的這段時間,邸報中只是一筆帶過。
可實際上,這期間才是真正血流成河。
……
太康六十一年,六月二十二。
萬騎黑甲鐵騎兵出鎮遼,至二十五日,臨幽州城下。
一番半哄半騙,得到幽州牧袁奉的‘授權’後,當日過城繼續南下。
一路疾行,次日便已經抵達上谷郡治下慶城縣。
當萬騎鎮遼黑甲策動遼東戰馬,有如一片黑壓壓的死亡黑雲出現在慶城這樣的幽南小城時,不少過城百姓下意識呆愣愣看著這一幕,甚至忘了作出反應。
神州地廣,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
幽州雖苦寒,卻更佔地廣之利。
和與烏丸部廝殺百年、見慣了甲騎縱橫的幽北百姓相比,承平已久的幽南百姓明顯少了幾分見識。
好一陣呆愣之後,終於反應過來的他們,這才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之色。
而後一個個爭先恐後地往城門內湧去。
望著眼前的這一陣雞飛狗跳,馮參有些不滿咒罵道。
“這幫子蠢貨!老子又不吃人,這麼怕老子作甚?”
廢話!
人數過萬,漫山遍野。
換作你是普通百姓,看到這一片黑壓壓的鐵騎壓了過來,不害怕?
李靖有些無奈地瞥了他一眼。
不過他也知道馮參這是習慣了在幽北時,每次大軍過城,城中百姓皆是夾道歡迎的風光。
卻是早已忘了,他們這些軍中武人在天下其他地方普通百姓眼中的可怕。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
有時候並不是一種比喻,而是寫實。
而這時,馮參卻忽然有些訝異地道。
“你說,這麼多年咱們一直將那些蠻狗擋在幽北,怎麼這南邊的百姓看起來活得還不如咱們北邊?”
粗人,也有細緻的時候。
李靖都沒有注意到的事情,馮參卻是一眼就注意到了。
按理說,他們在北邊與烏丸部死磕這麼多年,哪家未曾掛過白?
百年下來,熬盡了數代兒郎骨血,耗費了無數財貨,以致於大多百姓世代困頓窮苦。
馮參一直以為不需要承擔這些的幽南百姓,定會比他們幽北過得好上若干。
可此刻一看,才驀然發現事實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
入目之下,盡是面帶菜色、雙目空洞,宛如……行屍走肉。
而面對馮參的疑惑,李靖一眼掃過,片刻之後才淡漠著語氣回應道。
“那就要去問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