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用小勺細細挑動花粉的陳文君,動作漸漸頓住。
嘴角原本掛著的溫婉笑意,也在緩緩淡去。
抬眼望著這些跟隨她一起長大的女侍,語氣淡淡道。
“如果有人不喜歡這裡,我可以讓陳氏接你們回去。”
世族嫡女,從小便接受著獨特的教育模式。
因為她們在離家出嫁之後,在夫家都是正妻大婦。
僕從、女侍,乃至一府財權,皆由她們當家做主。
所謂妻,與夫齊也,根源便在這裡。
所以哪怕陳文君過往待這些女侍素來寬仁,此刻這話出口,所以剛剛還喋喋不休的一眾女侍頓時噤聲。
見陳文君神色認真,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
她們更是面色一白,心生恐懼。
送她們回去?
這麼多年來,她們之所以能擁有遠勝於其他女侍的地位,所仰仗的無非是與娘子從小到大的多年情誼罷了。
一旦離開了陳文君這個娘子的身邊,她們也不過普通女侍罷了。
要是真的被陳氏接回族中,不說再也得不到陳文君的照拂。
單說這個被自家娘子厭棄的名頭,就能讓她們墮入無邊地獄。
因為她們是奴,而奴的生死,只在主家的一念之間。
意識到這一點,幾人趕忙匍匐在地,叩首求饒。
“娘子,我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亂說話了!”
陳文君目光淡淡地瞥向幾人。
她性子恬靜,不喜計較。
可為什麼她們卻總以為她這個做娘子的傻?
剛剛她們是在替自己委屈麼?
不,她們是在替她們自己委屈。
本來她們可以憑藉自己嫁作他人為妻,從自己分潤一些權柄。
可現在呢?
連自己這個主人,都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姬妾。
日後正妻入門,還要仰仗主婦鼻息過活,更遑論她們這些奴婢女侍了。
這種多年夙願一朝落空的滋味不好受,陳文君也能理解。
只是她們錯就錯在她們眼皮子太淺,也太過愚笨。
她們也不想想,能讓涿郡陳氏將她這個嫡女送進來為妾的存在,又該如何可怕?
嫌這侯爺簡陋、寒酸?
那虞陽鄭氏一族的族地,樓閣殿宇甚至比她涿郡陳氏還要輝煌上幾分。
可如今呢?
俱成瓦礫、灰燼耳!
那曾經名聲也不小的鄭氏嫡女,如今又身處何人床榻之上?
有些事情太過殘酷,陳文君不敢去往深處想,也不想去想。
總之,就目前而言,她對如今這一切都還算滿意。
涿郡陳氏能在這席捲大半個幽北世族高門的動亂中得以保全,這就夠了。
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