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生活的片段,一點點在腦海中回放。
師父教她背《大醫精誠》,她錯了半句時,師父拿戒尺打她的手背,說:“學醫,先學醫德!沒有醫德,醫術再好也是屠夫!”
不知是哪裡疼,顧輕舟的眼淚湧了出來。
她感覺有溫暖的手為她擦拭眼淚,這雙手綿軟,同時也有點粗糲,是乳孃那雙長期勞作的手:“輕舟乖,不要哭。”
乳孃只是顧輕舟母親僱傭的下人,顧家和孫家對她毫無恩情,她卻含辛茹苦養大了顧輕舟。
李媽的女兒去世之後,她丈夫也病逝了,她就和顧輕舟相依為命。
若沒有她,顧輕舟哪怕不死,也要被秦箏箏折磨得不成人形,從精神上失去一個人該有的自信和驕傲。
顧輕舟從夢裡醒過來時,是第二天的深夜。皎潔的月色從視窗照進來,帶著寒意般,像鋪滿了一地的殘雪。
司行霈半坐在床上,將顧輕舟抱在懷裡,他闔眼打盹。
顧輕舟一動,立馬驚醒了他。
“輕舟?”司行霈低聲喊她,聲音裡全是溫柔。
“李媽和師父呢?”顧輕舟開口就問。
她這幾天睡覺,每次醒過來都分不清夢境和現實,都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場噩夢,然後想明白了,放聲大哭。
這次,她沒有再犯糊塗了。
她一睜開眼,就知道再無僥倖,司行霈害死了她的乳孃和師父。
“放在另一處宅子裡了。”司行霈道。
“帶我去看。”顧輕舟道。
司行霈猶豫了下,起身抱了顧輕舟下床。
他為顧輕舟批了件外衣,親自開車帶著顧輕舟去看她的師父和乳孃。
別館有重兵把手,正堂裡擺放著兩口棺木。
司行霈已經請人給李媽和師父整理了遺容。
師父還好,臉上沒有傷口,只是胸腔被打爛了,裝束之後安靜躺在棺材裡,表情竟是寧靜悠然。
跟他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
李媽額頭上一個洞,卻怎麼也遮掩不住了。
顧輕舟伸手,摸了摸李媽的臉。
她這次沒有哭,眼睛腫脹的厲害,已經哭了無數次了。
良久,顧輕舟問:“司行霈,他們為何會在你的專列上?”
司行霈立在顧輕舟身後,毫無花哨,有一說一。
“我派人去接他們來的。”司行霈道。
顧輕舟表情冰涼,手按在棺木上,她聲音也帶著幾分冰涼:“我師父和乳孃藏得很深,輕易找不到他們。你去接他們,這話從何說起?”
司行霈微微抿唇:“輕舟.......”
“你派人去抓他們了。”顧輕舟不等他回答,篤定道,“為什麼?”
司行霈眸光不動,靜靜看著她。
“......怕我跑了,想要把李媽和師父捏在手裡,這樣你哪怕娶個軍閥千金,我也不得不委身給你做妾,是不是?”顧輕舟又問。
司行霈眼芒微動。
若她這麼以為,反而比司行霈預想中更好。
他沉默了。
他此刻的沉默,在顧輕舟看來是一種預設。
“可是你出行無數次,你的專列從未遇到那麼大的襲擊,怎麼這次就偏偏遇到了危險?”顧輕舟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