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文化中常講,落葉歸根。
漂泊在外的遊子,只要故鄉還有一間磚瓦房子,那心就有了歸處。
可對陸星來說,這些都不成立。
他既不知道自己生在哪棵大樹,也不知道自己將要落向何處。
在上小學時,他也不總是孤獨。
當時班上有個小女孩,父母離異,沒有人要她,就把她丟在了鄉下。
每當放學時,校門口人聲鼎沸。
放學鈴聲像把鈍剪刀,剪不斷校門口翻湧的聲浪。
電動車警報此起彼伏,家長們的呼喚在初春的冷空氣裡凝結成白霧。
車輛擁堵在路口,家長踮起腳尖往門口擠著,想要被孩子一眼看到。
吵鬧聲,鳴笛聲交織在一起。
在一群年幼的學生裡,恆久不變的話題是,打賭誰的家長最先來接。
最先被接走的學生總不固定。
可留到最後的學生,卻已經固定到讓人閉著眼,都可以猜到。
陸星和那個小女孩總留到最後。
他想要藉著教室的燈光,迅速做好家庭作業,能夠利索輕鬆的離開。
那個小女孩坐在教室第二排。
她的頭總是低著,留給陸星的,只是一個瘦弱的背影和長長的辮子。
陸星不走,她也不走。
而當陸星做完作業之後,暮色已經浸透空蕩蕩的教室。
喧鬧的校園歸於寂靜,校門口車流散去,偶爾兩聲鳴笛,驚飛一片鳥雀。
於是陸星收拾書包,離開教室。
那個小女孩總是與他同步,像甩不掉的小尾巴,落後五六步的跟著他。
那時他年紀小。
總喜歡摸摸這兒,碰碰那兒的。
走路回家時隨地撿一根挺直的樹枝,揮舞著,裝作自己是齊天大聖。
而他唯一能打的妖怪,只是路邊的石子堆。
他會踹開石子堆,隨機選擇一顆倒黴蛋,踢著石子翻滾在路面上。
那個小女孩,就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之間很少講話。
但陸星沒有趕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