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妃兒默不作聲,從袖袂裡雙手捧出血詔。
範儉畢恭畢敬地高舉雙手接過血詔,一字字唸誦道:“項麟繼位,澄澈監國;麟若不測,立渝為帝——臣範儉接旨,肝腦塗地萬死不敢相辭!”
說話間他的眼睛裡泛起淚光,面頰不自覺地陣陣抽搐。
葉仁又跪了下來,像個木頭人般喃喃念道:“陛下,你怎麼就走了呢?我老葉不信你會拋下老弟兄們……”
範儉搖頭道:“葉大夫,現在不是哭陛下的時候。”
他將血詔遞還給虞妃兒,視線轉向姬澄澈作揖道:“澄澈殿下,請恕老朽失態。”
姬澄澈對範儉能認出自己並不詫異,欠身還禮道:“澄澈見過範王爺,葉大夫。”
葉仁一醒,愣愣盯著姬澄澈道:“你是姬澄澈,好大的狗膽!”
姬澄澈淡淡道:“我的膽子從小就很大。”
“有種!”葉仁也不管自己的話讓人頗多誤解,一巴掌重重拍在姬澄澈肩膀上道:“我知道大皇子不是你殺的,陛下這事兒乾的不地道!”
他剛剛還為項翼之死悲痛萬分,轉回頭便又指摘起先皇的不是來了。好在範儉和虞妃兒都深知其秉性不與其計較。
姬澄澈不禁對葉仁心生好感,微笑道:“難怪陛下生前會說就算天下人全都叛了,葉大夫也會提著腦袋擋在唐衍的跟前。”
葉仁瞪圓眼睛訝異道:“陛下真這麼說過?”
虞妃兒取出項翼留下的那份名單交給葉仁道:“這是陛下臨終前留下的,明言上面的人皆是我可依靠的忠臣棟樑,你自己看吧。”
葉仁一呆,就看見自己的名字高踞第三位,僅次於範儉和楊天羽二人,猶在耿天之上。
葉仁手捧血書名單,嘴巴扯了扯突然竟像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嗷嗷叫道:“陛下,你折煞老臣了呀……嗚嗚嗚,我就是有一百條命也不夠報您的恩啊……嗚嗚嗚,唐衍、祁龍象,老子跟你們沒完!”
範儉卻不似葉仁那般激動,他素有過目不忘之能,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名單,苦澀地笑了笑道:“陛下有沒有對皇后您說過,範儉是個老滑頭?”
虞妃兒沒想到範儉如此直白,尷尬道:“陛下他……”
範儉擺擺手道:“陛下若不這麼說就不是陛下了。他容易輕信別人,卻又喜歡多疑,能夠真正推心置腹的寥寥無幾。老臣能夠忝居這血書榜首,實在是無上榮耀,敢不以死相報?”
虞妃兒深深一拜道:“大楚社稷,全賴王爺與諸位忠貞之士。”
範儉忙回禮道:“老臣自當殫精竭慮以效犬馬之勞,卻不知四皇子殿下現在何處,何時可以抵達京師?”
姬澄澈皺眉道:“項麟已在回返聖京城的路上,不過有人不想他回來,何時能夠抵達猶未可知。”
範儉沉吟道:“那便請皇后娘娘儘速入宮宣陛下遺旨,無論怎樣也要保得公主殿下週全。”
虞妃兒問道:“以王爺之見皇城能否守住?各地勤王之師會否趕來?”
範儉嘆口氣道:“皇后,唐衍和祁龍象這兩人狼狽為奸,心腹黨羽遍佈大楚朝野。祁龍象多年掌控軍方權柄,而唐衍以大巫祝之尊榮,勤王之師……或許會有幾支,但想靠近京城,很難。”
葉仁急道:“我這就趕去太嶽山找趙凡塵調兵,不信二十萬野戰雄師不能踏平靈山!”
範儉冷臉道:“你能想到,唐衍祁龍象想不到?且不說趙凡塵身邊定然安插了唐祁二人佈下的臥底,從太嶽山到聖京城快馬也需十日,遠水焉能解得了近渴?一旦皇城陷落,唐衍祁龍象擁立項然為帝再頒佈偽詔,只怕那時趙凡塵也要被當成亂臣賊子,你有把握能穩得住數十萬大軍不亂?!”
虞妃兒色變道:“那依王爺之言,我等豈非唯有坐以待斃?”
範儉道:“皇后娘娘,陛下豈是任人宰割之人。”
“譁——”他伸手一抹,將棋盤上的棋子盡數推到一旁,將茶壺擺上天元道:“這是皇城,生死成敗便在於此,三兩日內必見勝負!”
“文王爺,何以見得?”
“皇城乃我大楚社稷根基所在,皇城在則皇權在,皇權在則唐衍祁龍象任是氣焰囂張亦不過是亂臣賊子。這不是封魔逐鹿,太嶽以南半壁江山盡歸於楚,大楚天命盡歸於聖京,而聖京之所以為聖京,便是因為有皇城有陛下!”
“如今陛下雖去,皇城尚在,公主殿下和四皇子殿下秉承天命,豈是項然可比?陛下經營大楚二十多年,勤政愛民廣施仁政,我相信,只要稍假時日,各處忠貞義士必會雲聚聖京與唐祁逆賊展開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