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黎對白天的事心有餘悸,不敢多提,而之前薊城的事,也是個禁忌,百妖界那一遭,更是說不清楚。
她看了看天,啟明星獨掛,她低聲問:“殿下,這一趟不知過了多久,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祁景灝吹了個口哨,不一會兒他的駿馬從林子裡跑出,祁景灝對著她拍了拍馬背,說:“上來。”
洛黎推辭,“不用了,我從這直接回去就好,用不了多久。”
“怎麼?我記得你小時候還挺聽我話的。”
洛黎笑笑,她小時候哪裡敢不聽?那時候在軍營裡,她見那些士兵都聽這個將軍大哥哥的,那麼有眼力見的她,自然懂得裝乖巧討好他。
洛黎抓著馬韁,要上馬,祁景灝伸手扶了她一把後腰,洛黎僵了僵。
祁景灝牽著馬走在前面,幽幽道:“我記得,也是這樣牽著馬,帶你去山裡打過兔子。”
洛黎心中一動,沒想到,這些瑣碎的事情他都記得。
有段日子軍營糧食短缺,運糧的隊伍因大雪耽誤了行程。祁景灝帶頭去山裡打野味給將士吃,結果在林子裡遇到了偷偷跟來的洛黎,差點把她當鹿獵掉,當然最後免不了回駐地被他爹和大哥哥一頓教訓。
“記得,差點被大哥哥你當野味兒獵掉。”洛黎驚覺失言,改口道:“是殿下……”
“無礙,你我有此前緣,如今喚我一聲大哥也是允的。”祁景灝牽著馬走了很長一段路都沒說話,突然低聲問了一句:“你可曾恨我。”
洛黎不解,“何來恨之由?”
“天下人都恨,你不恨?”
“天災無情,於大哥又有何干?疫情若是難抑,日後甚倍於今日霍亂百姓與眾城之間,受苦的只怕更多。”
祁景灝聞之,低嗤一聲,“世人皆道我無情,不想這唯一懂我諒我之人竟是局中人。”
“世人不懂,是因無人解惑,何必自擾。”
“舊事皆已過去,不如與我說說那時你為何不辭而別?”
“阿爹下葬的那日晚上,我師父來軍營把我接走了,事出突然,故未能道別。師父家在窮鄉荒野,訊息閉塞,難道之後發生什麼事麼?”
祁景灝沉默了。
耳邊迴響著當年如潮般的謾罵。
洛黎隨師父回到青鸞峰後,沉浸在悲傷中。蘇奕宸最疼愛他這個小徒弟,特意在山莊內封鎖了關於薊城的訊息,甚至連名字都不能提。
她之後過上了與世隔絕的日子,自然不知道她走後沒多久,九州之內,對祁景灝的責罵和怨恨已到民怨難平。
雖然貴為嫡皇子,也是奉命辦事,可到最後連祁皇都不得不下令處罰他以平民憤。
再之後,薊城成了九州人的一個忌諱,也成了祁景灝永遠洗不掉的一個罪。
薊城這個名字,對他是無法忘記的痛,是無法癒合的傷,也是註定要揹負一生的罪。
這樣的惡名聲,他揹負了太久,到後來他拼命衝陣殺敵,屢建軍功,洗刷了多年,才讓大家漸漸忘記當年那個他。
祁景灝道:“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茶館那次,認出大哥的清風劍了。”
祁景灝似有一絲笑意,道:“沒想到清風不識是有此意。”
兩人之後沒再說話,洛黎心中的緊張緩解許多,她有些怕,怕他去問她這身修為的事情,更怕他去問她怎麼從重傷中復原的。
好在祁景灝是個聰明人,並沒強人所難。
兩人走到行宮外,祁景灝指了指自己的背,“上來,丫頭。”
洛黎沒推辭,她從半途就開始捂著右腹,內傷只好了七成罷了。
祁景灝帶她回房間時,洛黎特地留意了這一路,發現並沒有什麼異常。洛黎回屋摸黑奔床榻,沾到床上那一刻,便死死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