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降大雨,福澤西江,禍至竟陵。
昨夜這場大雨雖然時間短,可那是近百年來為數不多的一場大暴雨了,整條西江水浩浩湯湯,從西邊上游衝下來大量的泥沙,而且還有著少量的淤泥。
要知道西江的上游可是成山山脈上風沙最大的迎風坡,再加上那裡多水,所以民間俗稱泥頭山,那上頭的泥可謂是歷經風雨,自然韌性和粘性極高,而且可塑性強,用來製茶壺那可是上等的材料。
如果說溫平郡是茶壺的故鄉,那竟陵城就是雲間天上的茶宮,這裡的茶好,製茶壺的手藝也少不了,所以這場大雨,對於靠江吃江的老百姓來說,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對於城主府陸家來說,那也算出了一樁不大不小的災禍。
信刀門的少門主死在竟陵城了,這事說大不大,可說小它也不小,竟陵城雖說不怕信刀門,可是謝晉他也是不願意招惹的。
要知道早年間謝晉與落第書生可是號稱一文一武打遍天下,其實力自然不容小覷,竟陵城自然不會想和這樣的人添上仇恨。
更何況謝晉背後還站著鳳陽山那樣的勢力。
所以陸阮現在,很是無可奈何。
小孫子想結交江湖俠客,這他理解,可是阿雪他——殺了殺過人啊。
如果是普通的人還好,可他殺的是謝安撫啊,雖說陸阮對謝安撫也沒有什麼好感,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不是?
好吧,就謝安撫那樣的紈絝公子哥,殺也就殺了,只是我堂堂大良陸家,憑什麼替一個外來的小子背黑鍋,陸阮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雖然他對阿雪有那麼一丁點好感,可好感歸好感,可是背黑鍋這種事,他陸阮是絕不願乾的。
只是陸庭羽才懶得管那麼多,江湖兒女快意恩仇多痛快啊,如果這樣的俠人兒被人殺死,那豈不是江湖的一大損失?
說起這陸庭羽,一十八歲正值氣盛年輕之時,尤其是生活在竟陵城這樣的俠人聚集地,再看上兩本名人志士花費五六年才寫出來的一本武俠,其中的蕩氣迴腸,真是好不令人心嚮往之。
只是自己雖自幼學武,可是學的卻盡是些三腳貓的功夫,陸阮不讓他學武,他自然也只能看著別人的快意恩仇流口水。
昨日茶食居的老闆知曉陸小少爺喜歡結交江湖俠士,於是特地派人把阿雪送到了城主府,陸庭羽也不管爺爺如何阻止,執意把阿雪安頓在府上,然後今日又特地去聽說書。
阿雪和謝安撫的那一仗陸庭羽雖然沒能親眼看到,不過竟陵城的說書先生倒是蠻靠譜的……
紅日高掛,轉眼已至正午。
“哈哈,殺的好,像那樣不識好歹的人兒,早晚都得殺,狼阿雪是嗎?幹得漂亮。”陸庭羽和幾個關係較好的家僕走在大街上,猶在回味剛剛聽的那段書,說書嘛,自然會有誇大其詞,只是陸庭羽一點都不嫌誇大,所以他腦子裡不禁又開始幻想那一仗。
“以身御氣啊,小爺我還真是羨慕。”陸庭羽不由想著阿雪御劍殺人的那一段場景,一時間走路都有些飄飄然。
——
再說何小年。
十里山林說長不長,只是因為昨夜淋過雨的緣故,所以這條羊腸小道格外的泥濘。
“莫先生,您慢點。”何小年走在前面探路,不時回過頭提醒莫清小心腳下。
“誒,好。”莫清回應。
一老一少走在幾乎寸步難行的路上,下過雨的土路比泥潭好點,不過該難走還是難走。
由清早走到大中午,涼氣都被那燥熱的太陽曬沒了,何小年和莫清走出了一身的汗,冷風一吹又是冷嗖嗖的又是黏糊糊的,衣服貼在身上,很是難受。
“這就是竟陵城啊。”看著足有五丈高的城牆,再看看那巨大的匾額和那巨大的字幅,何小年不禁點頭讚歎,“不羨罍杯與省臺,只羨西江水門前,好詩!”
莫清拈鬚,笑道:“呵呵,何小子,快進去吧,我跟陸城主的關係還不錯,我們現在這兒歇歇腳,然後咱再各走各的。”
“好,莫先生,我扶您進城。”
過城洞的時候,莫清發現竟陵城的盤查要比以往的時候嚴密了許多,而且城牆上還多出了好幾隊巡邏士兵,似乎是有大事要發生的樣子。
“前面就是陸府了,我們先去那兒歇歇腳,順便帶你和陸阮攀攀交情。”莫清打消心頭的疑慮,指著不遠處的一座恢宏的府邸對何小年介紹道。
不遠處,陸庭羽幾人湊巧剛剛走到自家門口。
“小羽。”莫清看見陸庭羽一臉陶醉的往家走,於是拉著何小年緊步走上前,順便對何小年介紹道,“這是陸小公子,陸家的長孫,善文卻喜武。”
陸庭羽聽見有人叫自己,於是回過頭,原是莫爺爺來了,咦?怎麼後面還跟著個毛頭小子?
這邊何小年也在打量陸小公子。
一雙黑色馬靴透著白色勁裝,稜角分明的下巴,削薄輕抿的唇,高挺的鼻樑頂著細長的黑眸,烏亮垂直的發再加上那修長高大卻不粗獷的身材,標準的江湖浪俠兒。
“陸庭羽,你可以稱呼我為羽公子。”陸庭羽笑起來如沐春風一般,讓何小年原本對梁淺秋的思念也淡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