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吧。”谷雲扶說話時,眼睛沒有離開擂臺一瞬。
——
擂臺之上,裴液已提劍而立。
裴液根本完全沒感覺有什麼人在打量他,或者說,他感覺一大臺子、好幾萬人都在看著他。
這感覺真不錯。
在前面幾場建立的印象中,很多人說他沒太多勝負心,寬和有禮,溫和平易等等之類。
這是完完全全的誤解。
他來打武比,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贏!贏!贏!
勝利,以及立於唯一之冠的高處,一直都是他心潮澎湃的嚮往。
只不過,前面幾場太沒意思罷了。
看著那些修為不如自己,劍技也漏洞百出的對手,他很難說服自己從那些戰鬥中找到什麼激情和快樂,甚至會為太快戰勝他們而感到一點愧疚和不好意思。
所以少年接物的另一面才在擂臺上不合時宜地展露出來,那不是打架,分明是聊聊天,交交朋友。
但這時可不一樣了。
在將那諸多神奇饋贈拋開之後,他是完完全全以奉懷劍者的身份來面對博望武比。他一直期待的,就是看看這些日子以來,他憑靠自己取得的實力,能走到什麼地步。
李縹青,翠羽真傳,五生,身負絕學《黃翡翠》,年紀和自己一般大。
這才是真正的對手。
就實話來講,裴液真不敢說一定能勝過她。
他簡短地行了一個禮,抽出了自己的劍。此劍已隨他經歷了許多次搏鬥,鞘柄都已顯出些舊來,但百鍛的劍身還是光亮無暇。它自中秋武會上贏得,此時來恰恰用來為他博取更高的榮耀。
而另一邊,李縹青才剛剛提劍上臺。
她倒沒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激動,關於眼前這個少年,她只是還記得初見時他帶給她的微妙無語——“如果你在武比上擊敗了我,我會認輸下臺的,不會對你使用更強的劍術。”
現在可是真的到這裡了。她有些不服氣地想著。
李縹青在臺上立定,忽然感覺今天這件衣服袖擺好像稍微長了些、寬了些,不太適合打鬥。
她看了一眼對面迫不及待擺出劍架的裴液,示意他等一下,將袖子寬出來的部分捋成一條,系在小臂上,露出了白皙的腕子。
此時鼎鳴已響。
李縹青仍在不慌不忙地繫著另一隻胳膊,她知道這畫面會有些太和諧,但反正對面是裴液。
然後她忽然一怔,只覺前方勁風破來,吹開了髮絲。她愕然抬頭,面前,少年一道鋒利的起式已要迫上眉梢!
他根本沒有等任何一點兒時間,半息都沒有!在第一鼎鳴奏響的第一時間,就立刻掠了上來!
“裴液!!”李縹青叫道,手忙腳亂,繫結、傾身、抽劍同時完成,失翠劍碧光一閃,已經“叮”一聲架住來劍。
“都已經開始了。”裴液理直氣壯。
高臺上,認真傾目的谷雲扶雙臂緩緩抱在了一起,眉頭蹙了起來——明劍主喜歡和這種人交朋友?
誰也沒想到兩位少年英才的對決是這樣開始,但當少女架開第一劍,翻出第二式後,這一擂就驟然回到了它應有的氣質。
對於不曾體會到剛剛那意劍前奏的人來說,這就是至此最巔峰的一場對決。
少年的第一劍平和而中正,正如他這些天來表現出的溫和氣質。【破土】,發三留七,這是一式恰到好處的起式,既可挑出對方足夠分量的出招,又不會被抓住任何尾巴,而且銜接自己後面的出招也十分順手。習得這一式後,裴液猶愛以它起劍。
此時也正是剛好可以嚇少女一下,又使她來得及反應的一劍。
李縹青抽劍架住,而後失翠劍一翻,劍身驟然黯淡,仿若消失,裴液眼睛一花,真是配合劍上的反力才重新捕捉到這柄劍。
而下一刻,明光的水翠就驟然迴歸,其後是少女飛揚而起的裙襬,若這是一副工筆畫,那現在就是青碧之色忽然在擂臺上爆開,一劍乍然已在裴液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