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股兇猛的火焰驟然從臟腑深處迸發出來。
它們匯於一臂之中,而後經由長劍得以更猛烈的爆發,尚懷通掠來如猛虎。
從這一式開始,女子完全失去了承架之力。
剛剛調整好架勢的身體只能匆忙架刀,但失了疊浪的增幅,只依靠真氣與力量根本無法抵禦這比剛剛任何一式都更沉重兇猛的一劍。
【五火照命】
發自心肺脾肝腎五臟之中,五力相合,是由內迸發出來的磅礴外力。
張君雪橫在胸口的重刀瞬間崩潰,架勢散開,重刀再次砸上了胸口。
剛剛才受的傷勢又一次遭受重擊,女子悶哼一聲,一張嘴一大口殷紅的血吐在了刀身之上。
四方看臺響起連成一片的驚呼——這絕對是可以結束比斗的形勢了!
古光臉上再不見一點溫和之色,繃得宛如鐵面,張家亦是一片壓抑的沉默。高臺之上,官員們也不知在什麼時候停下了討論,顯然這一場雙方出招之暴烈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擂,已不是可以輕鬆觀看的切磋。
而在擂臺之下,楊顏握著刀柄,在張君雪被一劍撞開的時候他就面色一緊,當那一大口觸目驚心的血吐出來時,少年更是心中一攥,偏過頭,小心地看向身邊之人。
裴液麵無表情,嘴角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安靜得有些嚇人。
楊顏其實從來沒有見過這位大兩歲的兄長真正生氣的樣子,他有時會有些不高興,但從沒有真的到“憤怒”那種地步——即便那夜在武場中面對那老賊,他也沒露出太多怒火。
但現在楊顏確實感到了那種埋藏的暴烈。他有些想說什麼,但又不太敢開口,最終還是沉默。
擂臺之上。
戰局仍在持續。
縱然高下已然清楚地顯現出來,擂試已可以終結,但雙方卻顯然都沒有考慮這種可能,這一場,似乎必要有一個人躺著下去。
而這一招之後,尚懷通再次停劍。
他或者是要在重重催逼的幽境之下喘息一口,或是並不急於抓住空隙將劍送入女子咽喉或者胸口——以沛然的劍擊潰女子的防禦,彷彿就是男子目的本身。
而看臺上許多人,此時也確實感受到了那意境的變化,全場之中,那些本來幽渺、此時暴亂的東西,正隨著尚懷通每一招的出手,一層一層地朝男子身上積壓而去,此時已去了大半。
其沉重可以想象。
但哪怕承受著幽生之境山一般壓力,面對女子幾乎竭盡生命的對抗,男子的劍依然不可阻擋地推進著,倒是張君雪在幾招之後,徹底失去了重新組織疊浪的機會,變得毫無還手之力。
拄刀而立的女子粗重地喘息著,嘴角血液未止,一身筋骨彷彿發出不堪重負的顫抖,尚懷通卻又沒有看她了。他頭顱低下,彷彿有些承受不住那些摞上來的“意”的重量,盯著手中的劍喃喃道:“第六式【六火顯命】。”
再一次的動如猛火。
耀目的火光兇猛地淹沒了視野,張君雪眼中充塞著這一劍。
但她此時已失去了全部的手段,只有再一次撐著傷體抬刀而架,再一次仗著神鬼般的筋骨承受著換一個人來早已不能承受的重擊。
“命”即是燃料,“火”即是攻勢,在第一招點燃出爆發的火焰後,男子後續的一切進攻都建立在這熊熊燃燒的火中,此時六劍拉成了六道焰流,幾乎將女子整個籠罩了進去,吐出來時,已是一具再次殘傷的軀體。
更多的絲縷朝尚懷通湊了過來,這些招式就像召喚,隨之而來的積壓就像等待。
這一次,每個人都瞧出男子的不堪重負了。
不再只是低垂著頭,肩膀也有些耷拉,尚懷通粗重地喘息著,停劍在身前,眼睛瞪大望著地面。
他是帶著整套劍立在絕壁崇山之下,迎著它們等待的目光,用每一招地告訴它們——我們下一刻就翻過它!
而這樣的訴說,已經進行了六次。
幾乎所有的絲縷都聚集了過來,圍繞著這處阻斷,看著這處缺口,等待著男子承諾的通路。
此時,正是學會這幽生一劍最險難的關礙。
他要揹負著整個意境搭起這座橋樑,難點其實不在“貫通”,而在“揹負”。
面前的女子,他若想要將其除去,只在五招之內。【疊浪】當然足以對他造成傷害,甚至有著致命的危險,但他會更快、更無可抵禦地把劍穿進女子的咽喉。
一群廢物中一個不那麼廢物的五生,開什麼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