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最終的關鍵,唯一知曉的只有郭侑。”她沒什麼表情地越過了這個話題,“這幾天我一直在嘗試和他聊天,也問得了些蛛絲馬跡,有所得的話會告知你的。”
二十三年前的玉霰園早就物非人非,苦天寒地裡只有光禿的樹和冷硬的雪,李西洲坐在少年清掃乾淨的石凳上,看著他皺眉對著多少年前的舊圖紙,尋找著早被腐枝塵泥填滿的舊溝渠。
過了片刻,還眉頭緊鎖地過來指問她圖上的線條。
“這頁你拿反了。”李西洲瞥了一眼。“你找這個有什麼意義嗎?”
“唔!”裴液反過來,轉身離開,“當然有啊,你沒記得,但我一直在想這件事,這可是分發給裴雁檢的案子,我得把它破了啊。”
“哦?”
“這不是重大進展嗎。你想,當年魚嗣誠推動修築玉霰園,才引動了景池的溝渠和太液相連。”裴液道,“正因蜃境只能在水中延伸啊。”
“……”
“用這種方法,他們把蜃境鋪展到了景池,所以賀烏劍才能逆流而上——這案子算破了七成了。”裴液道,“那麼很顯然,他們要拓展蜃境,就得用到界標釘,我在這裡找找,也許就有收穫呢。”
蜃境如果是張牛皮,界標就是穿在邊緣的釘子,釘子向外走,才能拉動牛皮延展,這是裴液腦子裡的蜃境形象。
等到天色漸黃,裴液真正把這條舊日的溝渠從二十年時光的掩埋下一點點掀了出來,前些天他帶著李無顏來時就刨出過一段,而今算是真正弄清了它的走向。
不過依然什麼也沒發現。
現實就是現實,由冷土舊泥、髒雪腐枝堆成,瞧不見蜃境的絲毫蹤跡。
“看來界標沒有青睞於你。”
“沒有便沒有吧,本來就是緣分之物,抱不了什麼期望。”裴液麵上不見氣餒,他認真把線路記下來,“其實我來這裡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緣由。”
“什麼?”
“我覺得,這裡其實是叩開洛神宮的關鍵,魚嗣誠會使用這裡的。”
“……嗯?”
“是我的推斷。”裴液合冊收起來,望著山頂露出的舊簷,“你不是跟我說,《洛川》裡寫,‘蜃境衍於唯一,無論曲折幽深,應皆相通連,以為一體’嗎,我就想,洛神宮與蜃境既然是本質一樣的力量,那它真的可以完全封閉自己、無懈可擊嗎?”
“我覺得不是。”他繼續道,“從靈玄仙權的角度來說,既然力量來源一樣,洛神宮與蜃境就應該保持著某種割捨不了的聯絡,哪怕很深;而從現實推斷來講,如果這事情完全不能辦,那魚嗣誠就早不該在蜃境上用這麼大力了,但他直到現在還讓鮫人在下面採木桃花,代表他覺得這路能走通。”
“有理。”
“魚嗣誠用了很久從蜃境中找到了洛神宮,我進去了一趟算是安享其成——洛神宮在現實中的位置對應,基本可以肯定就是景池。”
“……嗯。”
“那麼很顯然,二十三年前的玉霰園之渠,就是蜃境與洛神宮的唯一連結。”裴液道,“如果說洛神宮能有什麼薄弱之處,那麼肯定只能是和蜃境交接之處,《洛川》所謂‘蜃境之通,以水為姻媒,以鱗為信使,但有接洽,水關方開’,我覺得文章就在這裡面。”
“這條水路我做過溯源,”裴液偏過頭,向女子指道,“你瞧,它往下接上太液池,然後連上宮城之外的漕渠,再連上神京城外的渭水,之後八水巡遊、南北皆通了,反過來說,蜃境確實是一體,然後在這裡觸到了洛神宮。”
“如果洛神宮有一個藏起來的‘門’,那麼大概就是從這裡往上,碰到的那條水幕。”
“我理解你的意思。”李西洲想了一會兒,“即兩灘水碰在一起,總會產生一處接洽,於是理論上就存在著從這裡進入洛神宮的可能。如果說其他水幕是本質不能進入,那麼這裡其實是母親自己關上了門、築起了牆,用自己的方法和力量隔絕了它。”
“不錯。”裴液道,“所以我想,如果我是魚嗣誠,那麼有兩件事就是一定要做的。”
“其一,是改寫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被洛神木桃拒絕的身軀是進不去洛神宮的。他沒有成為【青風使】,不停地採取洛神木桃,大概正是為此做的準備,但至於要如何完成這件事情,我尚沒有答案,上次交手也沒有瞧見痕跡。”
“其二,是開啟這道水關,必須跨過‘從蜃境到洛神宮’的這一步,我想,總要和這條溝渠有些關係。”裴液四顧看著,但沒有找到那位紫衣大監有所動作的痕跡。
李西洲點點頭:“就是說,換上衣服和開啟門,這兩件都完成,才能造訪洛神宮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