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那些人果然不是擒抓他們,兩人就如此無人關注地走到了城牆邊上,這裡竟然也早有一個剛好供人鑽過的洞口,兩人擠著鑽出來,趙白璧又急急忙忙地牽著他上了一艘早已備好的小船。
乘著最沉暗的夜色,兩人順著河流向下飄去,寥闊的星野,寂寒的天色,下面是同樣遭了兵亂的農田和村莊,一切都荒涼而杳無人煙。
船走得很快,他們毫不停歇地行駛了一整個晝夜,直到夜幕再次降臨,好像把那座從未離開過的大城遠遠拋在另一個世界之後,他們才漸漸停了下來。
“這是……什麼地方?”李堯從船艙中攀起身來。
傷痛和疲累令他有些虛弱,一路上多是趙白璧在掌舵。
他舉目望去,他們駛入了一道平而長的寬闊大河裡,剛剛的奔流不曾結冰也就罷了,這鏡子般的河面竟然也沒有解凍,星與月倒映在其中,他們像是行駛在天河之中。
少女這時卻沒有說話了,她安靜地坐在船頭,瞧著這條大河的前方。白色衣裙在月光下也瞧不見塵汙了,只有柔順地烏髮披在背上,像是月與河之間的仙子。
“白璧……”李堯下意識喃喃。
“你當然不認得這是哪裡啦,你又沒有來過。”趙白璧仰頭輕聲道,“這裡就是洛水啊,你以前讀詩文的時候還常吟到的。”
“唔……”李堯怔怔看去,清波微瀾,涼風冷水,再次令他有些痴怔。
“李堯,你覺得可惜嗎。”趙白璧道,“咱們雖然逃了出來了,但也遠離都城,離你的願望更遠了。”
“……沒,我從來沒指望一帆風順。”李堯在船艙裡窩好,雙手抱住膝蓋,望著遙遠的星河,“今天在船上我就想好了,什麼天命不天命的,本就不重要。咱們到北邊去,北國侵伐說不定已經開始了,先投身戰事,守衛山河就是。”
趙白璧回過頭來,靜靜看著他,然後忽然一笑,抬手向他攤開了一樣東西。
李堯投目看去,怔住了。
一個方形玉塊,五條龍雕交纏成柱,共銜一枚玉珠,朝著他的這面四字篆文清晰可辨,正是“受命於天”……不需要第二眼,這是傳國玉璽。
他震愕茫然地看著它,而那五條龍形已朝他奔來,與他指尖一觸,就往身體中鑽了進去,彷彿他們本來就是一體。
李堯從未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血脈深處的宿命之感,他揚起頭來,天清月明,他深深望著蒼穹,那一刻好像和什麼完成了對視。
血液在他的身體中燃燒沸騰,傷體開始癒合,丹田裡的種子十分順暢地破裂發芽,然後節節攀升,當他回過神時,才意識到自己被許多縷月華籠罩,整個身子都彷彿飄了起來。
……
“這是天命向他傳下的秘詔,唯有仰仗這股力量,心懷壯志的少年才能重整他心中的山河。”鏡裡青鸞在最後幾行往下寫道。
“這一刻他看向身旁的少女,卻見她臉色和唇色都很蒼白,在沒有修為之前,他從來沒意識到她竟然已這樣虛弱。
‘白、白璧,你這玉璽……是從哪得來的?’少年莫名有些惶然。
趙白璧一偏頭,又露出個好看的嬉笑:‘說了你別管,我跟你們那個天意老兒商量了商量,他就選中你啦。’
李堯雖然不信,這時也不知道問些什麼。倒是趙白璧看了他一會兒,卻又把臉背了過去,望著水面,神情第一次變得有些弱小:‘李堯,你記得,你去年給我講的《洛神賦》嗎?’
‘記得,當然記得啊。’
‘你說,如果裡面洛神信了陳王的情誼,隨他去到了岸上,從此再也不能回到水裡……那她就只有陳王一個人了,要是、要是陳王辜負了她,她該怎麼辦啊。’
‘……’
‘……’
‘白璧,’李堯認真道,‘我永遠不會辜負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