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縱然手段、路徑、速度不同,但我們都是在劍道高山上攀援,世兄卻是在旁邊一會兒飛上來,一會兒飛下去,就跟長了翅膀一樣。”
“……其實我自己也是慢慢發現自己的劍賦的。”裴液望天道,“我幼時是拳劍一起習練,雖然都是第一,但畢竟是小城,越爺爺教我一門劍,我練了兩年多都不得其門,實在沒覺得自己多有悟性……倒是後來出了博望,才覺得越來越順,學劍幾乎不遇什麼真正的門檻,我在‘劍’這門東西上也越發自信。”
“《雪夜飛雁》可是天下第一流的劍了!”
“哈哈。”裴液轉回話題,“說起來,西南那邊過年時是不是也有社戲?”
“有啊,就算不過年,澧水縣裡也很愛唱戲呢,我常常下山去聽。”談及這個姜銀兒眼眸微亮,“不過我聽得多,他們編的慢,挺久沒聽到新的本子了。”
“神京戲樓有很多新戲,等明天咱們去聽。”裴液笑,“第一回見面時,我瞧就你戴著個戲面,那是什麼戲的,後來卻沒見過了。”
姜銀兒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是我自己做的玩具,什麼戲也不是,只我自己喜歡。”
“你喜歡戲面嗎?”
“是啊,新鮮的戲就有新鮮的扮相,不過澧水的戲我都看過好幾遍了,也挺久沒見什麼新戲面了。”
“那你還是挺想要一張新戲面嘍?”
“嗯?是啊。”
“給你。”裴液笑著遞出一張頗別緻的淡青戲面在少女面前,細紋如鱗,冷青似水,宛如深山雨中一朵仙蘭。
“……”姜銀兒瞪大了眼看著他。
“嘿嘿。”裴液摸了摸頭,“那個……送你的新年禮物,昨天我在樂遊原上見到有人買戲面,我覺得你可能喜歡,就要了張空白的來畫——這扮相你肯定沒見過,是少隴相州的本子,叫《白蛇情》,挺好的一齣戲。”
“……謝謝世兄。”
“不客氣。”姜銀兒把戲面捧在手裡,裴液也偏頭看著,“我畫的還行吧,這個樣子我烙在【鶉首】裡,照著描的。”
“太好看了。”姜銀兒認真道。
“嘿嘿嘿。”
……
年關總是一年來最輕鬆愉悅的兩天,親友們聚在一起,一切事務都不妨暫拋兩天——這些雜務自己拋開是靜不下心的,但若整個神京城的氛圍都是如此,那就真可以輕鬆痛快。
裴液從樂遊原買來的玩意兒在這一個下午有了用武之地,最受歡迎的是各色爆竹,少年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帶著姜銀兒在每個角落製造著噪音,在少女瞪大的眼睛和連連擺手中把爆竹塞進屈忻掃好的雪堆,全然忘了什麼世兄的成熟形象。
姜銀兒跟在他後面捂著耳朵,抿著唇搖頭不接他遞來的炮仗,只兩頰微紅、雙眸微亮地跟在他後面看。不過這位神宵真傳依然正經規矩,即便在今天,時辰到時依然練了兩個時辰的劍,又讀了一個時辰的書。
下午時約好的幾位友人便來了,邢梔、齊昭華、方繼道,都是在神京羈留的孤客,許綽一概約來。其實最不大露面的就是這位恩君館主,任由人們在宅中飲談坐聊,或者就像裴液自己發現的,有她在時,幾人總不如平常般放鬆。
會打點宴席的是齊昭華和邢梔兩位,酒菜全由兩人張羅,清夜飄雪,燈籠高掛,幾人就在院中或站或立,吃了一頓閒適的年夜飯。
“邢紫綬案情壓身,還有閒情來這裡,以後若查出案犯,可難說清了。”齊昭華笑道。
“那怎麼查得出來?靈玄靈玄沒有,真氣真氣沒有,丹青手都摸不到線索。”邢梔確實依然披著紫綬,顯然是從衙門過來,坐在桌旁端酒道,“齊居士知曉嗎,這查案不怕兇犯心思縝密、設計謹嚴,因為再繁雜的線頭,總有理出來的時候,而人間萬事變如波濤,除非天道親自動手,不然誰能保證真個蛛絲不漏?真正最怕遇到的,乃是那種心念一動的殺人,也沒什麼謀劃,談不上什麼仇怨,只街上撞見,幾息就給殺了,觀者還沒反應過來,他已消失無影——這種你說如何去查?”
齊昭華點頭:“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