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坐下來,將兩個杯子也一併火洗,瞧了這仍裹著大氅的清美女子一眼,輕嘆道:“我自幼習武,蒙了眼和你比吧。”
許綽笑:“這是你自己定的。”
裴液將投壺放在半丈之外,許綽卻搖頭指了指,直到挪到一丈之外方才點頭。
“那便我先來了。”許綽遞過杯子,示意兩人互相斟酒,裴液有意讓她,給她淺斟了小半盞,許綽端起便一飲而盡。
然後她依然是倚著欄杆拄著側頰,拈起一枚投矢,雙眸微微一眯,小臂一送,長裙委地像流瀉的金玉,那枚投矢正弧擊入壺中,叮啷啷帶起一串玉音。
這一手確實驚到了裴液,一丈的距離要投入那樣一個小壺口絕非易事,其實是對眼力和肢體極精準的掌控。
許綽偏頭一笑,拎起酒瓶給他斟了半杯,盯著他道:“到你了。”
裴液還真被激起些好勝之心,他端酒飲罷,記下這壺的位置,撕下一截布料矇住眼睛,抬手拈起一枚投矢認真試了試重心。然後頓了一頓,凝神一投,下一刻叮啷之音蕩起,果然也進了壺中。
裴液勾指將黑布拉上去,如不在意道:“我是第一次玩這個。”
“那也不讓你。”許綽笑,再次遞過杯子。
裴液彈出真氣將壺擊退一尺,許綽再投,又是一道優美精準的弧線。裴液輕嘆一聲,拉下黑布。
兩人你來我往,摒去真氣蒙上雙眼之後,裴液也須得凝神去定那壺的位置,好在肢體的精準仍在,每一枚都跟在女子的後面入壺。
然而隨著一輪輪過去之後,難度開始上來了,壺挪得越來越遠倒還好,主要是這瓶酒之醇厚實在驚人,幾盞下肚已經開始飄然暈眩,裴液本就蒙著眼,這時要確定那壺的位置就越發困難。
而身旁的女子卻顯然是個陷阱——她明明兩盞清酒下肚就已經模樣微醺,但如今又喝了不知多少,竟還是那副淺醉的模樣,隻眼中迷離更甚了些。
從這時開始,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投壺,若自己中了必然展笑鬆氣,若對方也中了卻必然扼腕嘆息。直到十輪過去,裴液真感到有些吃力了,他蒙著眼睛舉著投矢搖晃了半天,已有些確定不了剛剛那壺到底在哪兒。
“你是睡著了麼?”
裴液放下投矢:“我且再看一眼。”
“不許!”
裴液抿抿唇,只好深吸口氣,凝神一投.叮啷磕了兩下,好險投了進去。
裴液猛地起身,拉下黑布哈哈大笑。
許綽輕嘆一聲,遞過杯子。
但她很快蹙眉伸手:“你倒多了。”
“我第一杯沒給你斟夠,這時須得補上。”裴液此時錙銖必較,堅持給她多斟了一口。
許綽深吸口氣,只好一飲而盡,拈起投矢站起身來,向前躬腰瞄著。裴液怔了下,才意識到對她而言現在的難處是那壺將近兩丈,要投進去須得費些臂力。
許綽靜了一靜,輕聲道:“著!”
小臂一送,投矢微微偏斜著飛入壺中。
許綽舒口氣,有些踉蹌地重新倚倒在欄杆旁,然後拎起酒瓶含笑眯眼看著少年。
裴液從不知道有人醉得都站不穩了還能如此瀟灑優雅,他嘆口氣遞過杯子,知道這輪恐怕是要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