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道從冷雨中撞出的道袍身影絲毫未退,長劍水中之魚般劃過一個玄妙自然的半圓,雨水在他身後的夜空中形成一個一丈方圓的隱約太極,兩劍相交,玄門一劍的龐然之力只令他袖袍一鼓。
下一刻這劍的力道絲毫不洩地奉還,近乎以上臨下,司連文劍勢瞬間崩亂。
岸上無數人在這電光石火的一幕前完全怔住,而已有人失聲叫道:“顏非卿!!”
是的,很多人都在這一瞬間認出來,這風姿如神、不似人間的道服男子就是南國奪魁之後再未露面的【火中問心】!沒有人預料到會在這裡見到他,更沒人預料到會以這樣的姿態。
但更沒人預料到的是下一幕。
姿態崩亂的司連文真氣擰劍,但沒有任何一絲的喘息之機,顏非卿從空中飄然墜落的同時,數十枚紅玉雕就的精緻蓮花就從司連文拔劍迸發的火星中生長出來,在雨中顯得透亮明潤。
一瞬間所有人望著這美麗神異的奇景,下一刻它們爆發為熾烈暴戾的火海。
顏非卿踏落水面,劍在手中一轉背至身後,淡眸啟唇道:“雷。”
火海之中驟然破出一道熾白,那是司連文劍上殘餘的雷力湮滅爆發,這柄用以燃船的劍就此扭曲焦黑。
司連文在這一瞬間咬牙破出火海,一掠向飛鏡樓而回。他渾身火傷,整條胳臂被雷擊貫穿,但其實都算不上重,幾道術法只是擊穿了他的真玄。
所以後來有人說當時他是看到這兩人了,但一來這是結宴之事,二來太平漕幫就在身後,他不可能一照面就轉身逃離。畢竟當一切手段不敵,少習輕功的他依然可以來去自由。
然而只是一息,兩合。
隨顏非卿之後走出黑暗的少年立於湖面,雨水打上秋水般的劍刃,少年並指撫過整個劍身,剝下來的雨被束縛在指尖,隨其擺動飄曳為一粒懸空的水珠,而後少年屈指一彈,萬籟俱寂,如同“錚”的一聲古琴崩斷。
一位宗師,身外有玄氣,體內有真氣,手中有兵器,對江湖中絕大數人來說,都是不可戰勝的代名詞。但有時在某一個瞬間同時擊潰它們,也不是太難的事。
所以那也就是一副凡軀。
雨連成一條條的線,這枚水珠在一瞬間就撞斷了千條萬條,被撞開的雨滴就跟在它身後,十丈的雨幕破出一條空洞的筆直。
貫穿了剛剛飛掠三丈的司連文的咽喉。
這是他七生後學會的第一道真氣術·【劍洗水】
西池還是那個西池,燈火還是那些燈火,畫船還是那個畫船。
但整個南岸全然寂靜了。
司連文的屍體墜入湖中,片刻後又飄上來。裴液踏在湖上緩緩挽劍向前,抬頭看向飛鏡樓上那個持戟立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