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關”兩個字令少年心肺難以遏止地一攥,但回眸再想問時,身後卻沒了聲息,只見一張雙眸闔緊的蒼白麵容,女子的心神似乎已沉入深處。
“.”
裴液抿唇回頭,雨聲幽蒙之中,他一刻不停地全力奔跑著,少年深深知道於玄門謁闕而言,六七十里的距離只是一段不長不短的片刻,對方趕來的早晚只取決於何時找對正確的方向而已。
他將女子從牢籠中拉出來,只是令其暫脫被心珀奪魂的命運,但它從來沒有結束,只是短暫的延後如果司馬和衣端止真的追上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祈禱什麼。
而更沉沉壓窒少年心田的是,背上的女子依然在一刻不停地朝深淵滑落。
無論在什麼地方、無論沒有敵人,已經被擊碎的鏡子裂痕只會越來越大,這種無以阻擋的程序才更加令人絕望。
裴液不知道她還能撐多久,一個時辰?還是兩個時辰?.從它被引發到現在也不過幾個刻鐘,女子就已虛弱如瀕死。
如此奔出去十多里,裴液警惕擔憂著背上心跳的每一次波動和蒼山古林間的每一聲異響,直到忽然間一抬頭,從一個怪異的角度見到高崖之上一抹幽深一閃而過。
腳步一頓。
裴液是先南奔近十里,在一條山溪洗過血跡後,又回頭斜向更幽謐處而行。此時已奔入一座深谷,周圍山影像聳立的巨人,高崖古樹、野梟亂枝,一切都是自由而杳無人跡的樣子。
裴液停步繞了幾個彎去尋剛剛所見的幽暗,終於切實地瞧見谷淵的那頭,一個黑黢黢的洞口開於石壁,蒼樹掩映之下深幽微茫,輕易絕瞧不見所在。
“.明姑娘,那好像是一個山洞?”裴液喘息回問。
但依然杳無聲息。
裴液一咬牙,縱身而起,抱緊女子踏上樹梢,略一頓身,真氣蓬然炸開,雨飛碎珠之中,人已直掠數丈,攀入洞口。
————
崆峒。
在兩人身形消去的一瞬,劍腹山中氣氛如凝,紀長雲橫劍轉眸,抿唇看向剩餘兩人,衣袍上盡是剛剛激戰造就的殘酷傷口。
衣端止幾乎一刻都沒有停頓,霍然直往山外而掠去,沒有消去的槍氣拉出一道筆直的火線,司馬則慢了一瞬,他先向下面四個昏迷的峰主分別打去一道玄氣,回頭深深地看了紀長雲一眼,抬手扶了下戲面,第一次露出個冰冷的低笑。
“既然過去二十年如此默契現下當面,不如談一樁生意?”
劍腹山外,玄氣已經驟然暴亂,《朱蓮太液》的火烈幾乎可以聞到。
“【心燭引】已然種下,剛剛那兩劍基本已是她最後能出的兩劍了。”司馬低聲道,“山主大可相信,每過一個呼吸,他們就更像兩隻待宰羔羊。”
黑暗的山腹寂靜空曠,紀長雲沉默著,而司馬似乎有無限的耐心。終於他嘴唇抿成一條鋒利的直線,低沉緩聲道:“入夜之前.殺了他們。”
“崆峒保仙人臺不至?”
“崆峒保仙人臺不至。”
司馬垂眸拂去劍上血花,冰冷啞笑:“成交。”
轉身摘下龍首【心鏡】,萬劍頓時傾散,重新沒入溪底山間,司山轉劍歸鞘,青衣一掠而出。
劍腹山外,衣端止一槍將代尚餘斬落空中,近百朵玉質的火蓮在身周騰起,諸峰之主一時無人能近。司馬的青衣就在此時一線掠出,明刃一霎出鞘,青影紛散之中連貫三人胸膛,與火槍一同破開重圍。
紀長雲龐然的劍意只落後一瞬,老人周身玄氣如海,凝于飛劍一擲而出,嘯蕩的劍氣將青影火蓮席捲清空,從背後將司馬一劍穿透。
“崆峒門下!掌門已然受害,隨我緝捕歡死樓惡徒!!”紀長雲斷喝之聲響徹山周。
諸峰玄門本在兩人突圍的第一時間就仗劍而上,此時聞言卻下意識一頓回頭,但紀長雲似來不及解釋,青衣已一掠而去。
只是他明顯身負重創,追不及那兩人速度了。
——————
山雨連綿。
山洞空曠巨大得超乎裴液所想,而且往裡幽深不知凡幾,甚至有水聲潺潺。這一刻他憂心自己來錯了地方——這裡並非什麼千年無人的密處,而是有名有姓的所在。
但他確實已經跑得夠久了,不能再留下更多的痕跡。
將蒼白的女子放下洞口一座巨大平滑的岩石之上,少年看著血跡斑駁的白衣再次頓了下呼吸——他真的從來沒有想象過女子如此脆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