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籠的側門竟然忽地開啟了,正露出那輛並行的馬車來,車壁清樸,卻顯而易見地寬大舒適。一隻雲袖正也從裡面推開側門,露出了一張含笑的面孔。
令裴液完全怔住。
一位衣裝十分好看、眉眼也十分美麗的女子,她氣質淑雅嫻靜,眼眸卻深邃又靈動裴液已經有段時間沒見過這張臉了,但兩雙眼睛一對,那種友人間的親切感就立刻從記憶裡翻了回來。
他們曾在博望幾次深談,也默契地互相配合,如今驟然重逢,裴液的驚喜已從唇角洩了出來:“齊姑娘!!”
齊昭華再度偏頭一笑,有些驚訝又好奇地打量著他這身行頭,似是第一次見到如此重犯,終於收回了目光,對他招了招手。
“.”裴液沒反應過來,一時怔住。
“發什麼愣,過來啊。”齊昭華微笑道。
“.啊?”
面前確實是一道暢通無阻的通路,裴液下意識去看車前,他記得有位鶴檢在那裡駕車的,但此時沒有任何聲響傳來,其人要麼是已經不在,要麼是變成了瞎子聾子。
裴液茫然了一會兒,就此抬腳,離開了這座牢籠,竟然真的沒有任何人阻攔他,裴液自己會如此突然地被開啟籠門,他有些感覺不真實地、試探地邁進了對面的車廂,屁股緩緩坐上溫軟墊子的那一刻,他幾乎想要呻吟。
車室生香,溫暖如春,真令人一時恍如隔世。
“這是.什麼意思,齊姑娘?”
裴液分明記得給自己判的是無期監禁,如今就這樣把自己帶走,仙人臺怎麼補這處漏洞?
齊昭華卻沒有回答,只是含笑拍了拍手,一位侍者捧了一盆泛著光澤的水走了出來。
“先把臉洗回去吧。”齊昭華微笑道。
“.什麼?”
裴液茫然低頭,這次整個人是真的怔住了。
盆中水面如鏡,在車架上都絲毫沒有波紋,裡面正映出蓬頭散發之人的面容。
唇薄鼻挺,臉部頗有稜角,眉毛和眼角斜向上挑,顯得十分鋒利,是冷而飛揚的一張臉。
這不是他的臉,他見過這張臉。
三司之中,名叫弘文的年輕人收斂起這份來自仙人臺的案卷,要按寺丞大人的吩咐整理歸檔。
他其實已經讀過好幾遍了,但還是忍不住又看了一遍這個開頭。
這兩天接手的這個案子變動實在太快,一開始說要從仙人臺手裡搶人就已令他感到太過刺激,更沒想到短短一晚事機劇變,極快又極迅速地落定成了這樣一個結果。
他只能看到明面上的變動,一切都是合理合規的,連意外都找不出不是意外的地方.但背後那激烈交手的血腥氣已經撲鼻而來了。
弘文自認在宦海中是嗅覺敏銳的,只是十有八九的東西根本不會向他展露,所以也只能驚訝船底黑了一下,卻不知有什麼龐然的東西遊了過去。
他津津有味兒地再次低頭,筆跡很清晰也很沉穩,是他們這種文書一等一的榜樣。
“姓名:孟離。
出身:孤兒。
師承:湖山劍門。
其人天賦穎異,多年前就已結識吞日會【寒士】向鳴鎬。
二十七年前影面司馬被門派驅逐,歸來時毀去掌門一脈,孟離與這位師叔深仇難解,借吞日會之力參與追索,於博望失手被擒。
後隨影面司馬輾轉崆峒與少隴府城,於玉劍臺上假扮裴液完成刺殺。
再次向貴衙重申:於動機論,此案為師侄殺師叔,屬江湖之事;於案情論,其人尚牽涉歡死樓與吞日會兩方,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