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眼看了良久,老人持劍朝邊緣點了五下:“這是崆峒蓮心五峰。”
孟離望著壁繪:“我不知道那五峰是什麼樣子。”
但老人說的是對的,這幅陣圖最主幹的支架正是由蓮心間的山與水構成,它們之間以無數看不懂的線條相互勾連,而當視線努力進入這一層結構之後,那些繁亂的線條忽然便有了深淺之分——淺層和更深處的無數細線幾乎淡得看不見,只有在這一層、堅硬冰冷的主幹結構之中,一條巨大的、觸目驚心的蜿蜒活靈活現地環繞盤踞在上面。
無洞深深望了許久,收回目光,看向這些周圍的陳設。
這確實就是這樣一間廳室,過去多少個日夜,男人在這裡肆意揮灑著他的陣道天賦,一條寬而長的案桌上滿是勾畫過的紙張,旁邊巨大的書壁被各種珍貴難得的陣道書籍填滿。
各色筆墨在桌上擺成一列,對面諸多頗具靈性的材料堆疊了整整一面牆壁。
闊大的長椅就擺在這一切的中間,倚坐其上,抬眸就是這面巨大的壁繪,面前便是案桌,隨一伸手,架上書籍便隨意抽取。
無洞低眸看著這張椅子,從它手邊拿起幾張黃褐的紙張,和案上其他白而厚的紙頁做出了明顯的區分。
無洞算不上陣師,但邁入了陣道的門檻之中,此時垂眸看去,紙上盡是些隨意勾畫的圖案,成就的也是一些無用的功能——若不大聲喊出劍的名字,就無法把它拔出來諸如此類。
幾乎可以想見男人是如何安愜地窩在這張椅子裡,如詩人弄句般在苦思的間隙隨手勾出幾個有意思的小陣,卻又全未付諸實踐。
“往裡去吧。”無洞最後深深看了幾眼這幅壁繪,邁步離開了此廳。
下一廳的門前沒再設定攔阻,無洞走進來,這一廳是被器道填滿。
崆峒制式長劍的劍形繪滿了石壁,但徹底吸引住老人目光的,卻是幾枚排列一線的霧朧珠子。
它們俱都被玻璃罩住,形制相似,但繪紋設計又多有明顯不同,材料上也可看出鮮明的新舊。
無洞目光落向最初的開端,那裡沒有擺放珠子,卻有一幅逼真的畫作,一枚漆黑如瞳的神秘小珠被繪製在上面,周圍俱是關於它詳盡至極的拆解圖繪。
一方舊冊安置在其下,無洞翻開查閱,其中墨跡簡直稱得上清新飛揚。
“【瞳珠】
得於青銅之殿,疑為某法器之伴生。
拆陣紋而析,泰半難解,但其中無有“信受”,因知孤珠不受一切激發,用途為何,尚待探尋。
材質似多種融煉而成,但諸多特質與“心珀”甚似,疑與人之心神所感有關。
驗證:
將六層繪紋一一拆出,而後以心珀打磨為完全相同之形制,將陣紋逐層摹刻於其上,遂得一完全之仿品。
成器隨身佩戴,以真氣供養之,能錄己之所見所聞,但肉眼直觀則所見扭曲跳躍,猜測須有一‘解碼’之器。
朦如美玉,神異優卓,君子所佩,名之曰【見身】。
因知【瞳珠】之能,應近於此。”
無洞留目片刻,移目向旁邊的第一顆珠子。果然已是心珀雕琢的實物了,但卻並非是上文提到那枚“見身”。
其下一則墨色幹舊的小字,筆跡仍是同一個人——這樣的書法不是每個人都能寫出來——但其中神氣卻驟然壓抑為近乎殘酷的冰冷。
“癸亥春。原物諸多特異是材質所得,繪紋須有改制。變真氣迴路為玄氣迴路,毋庸佩者供給,亦免受人察覺。”
“名曰【知彼】。”
“癸亥春那是二十年前。”
無洞淡眸掃過,他記得隋再華講過二十年前發生過什麼,而自那個雪夜之後,男人為同一件法器更換了名字,態度從“君子所佩”轉為了“免人察覺”。
往後之變體,俱是其人加入歡死樓後所為了,出身偏僻天才確實得到了他曾欲追求的資源,陣器兩道的才能在這裡發揮無遺。
直到又一次巨大的轉折發生在十年之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