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與我說了一句話。”安藏一笑,“——明劍主明日便要回來了。”
“.”石簪雪怔了許久,“.原來是這樣。”
過了會兒,她又道:“不知今夜能不能見到【照幽】。”
“來的人物若夠份量,東西自然便在他身上。”安藏道。
石簪雪忽然馳想,含笑道:“師叔你說,【照幽】中會不會還存有穆王當年的舊影。”
安藏也笑:“最好有他挖坑埋下‘仙藏’的影像是不是?”
石簪雪莞爾。
安藏卻斂起了面容,輕嘆:“我倒希望沒有。”
“嗯?”
“因為第一個拿到它的,可不是我們。”
於是石簪雪也沉默了,兩人安靜地行了一會兒,女子輕輕一嘆:“其實,就算有一天真請回【穆天子】之名,也只能是葉師叔來”
安藏對她輕輕一抬手背,石簪雪沒再說下去。
兩人同時止住了步子,前方,那巨大的莊園在夜雨中伏如巨獸。
————
仙人臺。
四層是一樣的安靜深寂,一株燈火隔在窗紗之中,映出的身影氣質如梟。
蒲懷夢從黑暗中推門走進來,腳步同樣沒有聲音。
無洞只稍微抬了下眸,闔上後繼續一言不發,室中仍然寂如繃弦。
這位鶴檢彷彿永遠不需要休息,蒲懷夢每次進來,他都只在做三件事——翻查、記錄、沉思。桌旁的案卷早已堆成小山,但仍然分門別類一絲不苟,這位年過半百的鶴檢面上也早有了疲色,一雙利眸卻從來沒有絲毫遲滯。
但今夜,他面前的案上卻沒有案卷,光稜的案面上只擺著一柄劍,無洞低頭在它面前靜坐。
“雨勢很好,希望他們今夜來。”蒲懷夢低聲道,這位天才術士依然是認真微呆的樣子,手裡拿著一個陣盤,“霧會多些。”
“會來的。”無洞聲音沙啞。
蒲懷夢沒再說話,也在一旁坐下來,目光認真地盯著案上那柄劍。
確實是一柄沉奇而美的兵刃。
柄長七寸,劍長三尺六,柄鞘劍如鑄一體,三色斜蜒,由上到下,醇黃、玉灰、玄紅,俱是沉色,分界亦不突兀,雖多彩而不雜不豔,是精潤之中藏一雄奇之氣度,猶如美人仗槊。
無洞確實從不對任何人抱以十成十的信任,他最後給李蔚如的短箋依然是“想必不會再來”,但在另一邊,他從來沒有放棄過面對三階宗師的準備。
兩天之前,他看著少年持劍馳馬的身影離開博望,就知道自己將要面對什麼了。
戲面在攤位上消失,小販剛好是歡死樓的外線,而他所在的齊雲商會,剛好牽扯到一些若有若無的燭世教相關。
那少年一定會去的。
明劍主也一定會離開。
無洞沒有阻攔,也不認為在明劍主的遮翼下,他出了博望就會被摘了果子。
他只把這視為一個訊號,而這片戰場,是在博望城之中。
李蔚如已在玄門多年,是位很不錯的宗師,也多半身份乾淨,但無洞從來不會把一切計劃寄託在這樣一個幾面之緣的人身上。
這位掌門足以監察到一二階之宗師的進入,這件事情瞧來也確實應在第一階止住,但萬一真的來了第三階的玄門呢?
那他就是足以在悄無聲息間帶走一切。
預估將要面對敵人的上下限,是無洞進入博望後第一件做的事。
他在進仙人臺大門之前就見過了駱德鋒與尚懷通,他仔細瞧了這位舊日劍魁渙散的雙眼,那時他膝上就放著一柄劍,完好的那隻手顫抖著遠離它,如避蛇蠍。
無洞在與他們倚牆交談的時候,如不在意地以案上這柄劍輕輕敲了它。
於是從那一刻起,他要知道尚懷通的生死狀態,就不再需要別人的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