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姑娘應該不在意這個,而且也不是什麼珍貴秘本,他都打算留個抄本在武館了。
“只不過可能有些難讀。”裴液猶豫著將書攤開在兩人中間。
這本明、祝二人齊齊稱道的劍理啟蒙書沒有流傳到所有江湖門派,並非是大派在壟斷。這書不是哪家獨有,也不關係什麼武學機密,只要肯印,要多少冊有多少冊。
很多人沒聽說過它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因為確實流傳不開。
實在高屋建瓴,實在立意太高了。
沒人讀。
明、祝這樣的人當然以之為最好的啟蒙,讀完後可以對整座劍道之山建立認知,知道自己手中的劍在什麼位置,如何流變分化而來,頭上的劍是什麼、腳下的劍又是什麼等等。
但對大部分普通的修者來說,迷迷糊糊讀完,再低頭看看自己手上的劍,會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學劍之前你非要先跟我歷數洞庭劍的優劣,再談雲琅劍的高妙,如此好不容易學完了,低頭一看,手裡的劍法叫做《扶柳劍》,已是武館最好的一本,而以自己的資質,五年能學到位就謝天謝地了。
真是承蒙看得起啦,但下次還是講個話本故事吧。
所以實際只有極少一部分,有機會登上劍道山上半段的人,才能把它當做一本啟蒙書。
在一些高處的、年輕劍道天才們的圈子裡,如果你說你的第一本劍理書是《六朝劍藝概論》,都會頓時得到不一樣的眼光。
裴液倒是還不知道明姑娘口中“先作個啟蒙”的書有如此地位,不過隨著閱讀的進行,他也確實注意到了它的“不腳踏實地”之處,因此猶豫少女是否合適來看。
但李縹青已經低頭看去,這本書少年正翻到三分之一的位置,她也沒要求從頭開始。和少年相反的是,每個字她都認識,句子的意思也清楚——何況還被一種瀟灑的字型詳細註解過——但其中的意思卻令她一時怔懵。
不過也不是完全茫然,看了半頁,少女的眉毛不自覺皺了起來,面色凝重地停下來,又返回去重新讀這一段。
這絕不是她猜想的什麼地攤上湊數的偏門東西,少女明顯感到一些深奧高妙的事物正向自己展露出冰山一角,但自己要非常困難才能觸碰到它。
裴液沒想到她一下子就入了神,不過這樣倒也蠻好,少年一笑,也低下頭。兩人一起安靜閱讀,少女的馨香就在鼻端,實話說這種感覺比一個人苦讀要好,有什麼冒出的想法都可以隨時說給旁邊人聽。
但這種“蠻好”在裴液準備翻頁時消失了。
已經讀完這篇的少年一偏頭,只見少女還在對著第一段,眉頭緊皺唸唸有詞。
好慢啊。
裴液掂了掂後面有待閱讀的頁數,有些想把書抽回來了。
看著少女全心苦思的樣子,他終於忍不住一指:“這個說的就是‘意’劍嘛。”
李縹青眉頭一挑,抬頭看著他不說話,一副懂了又好像沒懂的樣子。
“唉,只有意劍才可以牽情,因此反過來情也就可以影響劍,如此以情御劍一成,自然修情也就算是修劍,這裡說的就是這麼一條路子嘛!”
李縹青嘴“哦”成了一個圓形,面色雖然還是茫然,但上面的“懂”確實壓過了“不懂”。
不過她回過神來,很快眉頭一蹙,偏頭凝著他:“伱那麼兇幹什麼啊,我又沒了解過意劍。”
“我——”裴液瞪眼。
少女已再度低下頭,目光放在第二段,而後驚喜一指:“啊!雲琅山!”
“嗯。”
李縹青高興地笑了笑,皺著眉看了一遍這一段,一沉吟,乾脆也不琢磨了,把書舉在少年面前指道:“你快告訴我,這一段說了雲琅山什麼好話?”
裴液沉默了一下,忽然一把把書拿了回來:“你別看了。”
李縹青驚愕地看著他。
“因為我看這個很急的。”裴液解釋道,“你讀得太慢了,沒時間等你,等我看完之後,再解答你的問題。”
“.是你叫我一起看的啊!”
“現在不叫了。”
少女真是深深運一口氣才維持住形象,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真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