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伱不必操心這些事情了。”少女舒了一口氣,輕輕靠上椅背,露出一個虛弱但溫和的笑容,“總之,這件事情的主動掌握在我們手裡,在天山來人之前,珠子和屍體都不會交給仙人臺.我們會把該拿到的東西,全部一一拿到。”
是的,天山捏住了歡死樓的尾巴,它本來是正面但非官方的力量,此時可以在博望放開拳腳了。
翠羽則大勝七蛟,而且得到了足夠強力的支撐,七蛟雖然仍從許多方面穩穩超過它,但一切不過是需要時間的陽謀罷了。
濃重的陰霾被驅散大半,一條崎嶇但可以走很遠的前路出現在面前,她還是要面對很多敵人,迎接很多挑戰,但現在,她有站在它們面前的資格了。
看著少女水亮的雙眼,裴液從心底湧上來一個笑容,輕笑道:“翠羽劍門,要站起來啦。”
李縹青嘴唇彎起,似想回以一個同樣程度的笑,但臉頰最終還是有些沉重,這個笑沒能完全綻放出來,只從喉中送出一句輕柔和煦的“嗯”。
“行了。”裴液看著少女,她整個人的虛疲已實在難以遮掩,“大夫已經叫來了,我帶你去好好處理一下傷口,然後休息休息吧。”
“嗯。”
城裡最好的外傷郎中,早在廂房等候,面對陸雲升只敢開了些藥,此時見到少女這個創口,才算有了用武之地。
耗費了半個時辰,等包紮結束出來,少女已換了件乾淨鬆快的衣裳,她無力地倚在門框上,接過裴液遞來的點心和水,三兩口吞了下去。
“我得去睡一會兒。”少女聲音黏弱,毫不掩飾自己的無力,“剩下的話睡醒再說吧。”
“好。”
但少女走了兩步,見他站在原地,又停下了步子。
“怎麼了?”裴液偏頭。
“你有什麼事嗎?要不,來西院坐著吧。”
少女此時頭面都洗乾淨,於是蒼白的唇臉更顯虛弱,裴液這才想起她現在此處幾乎沒有可以倚靠的人。
其實裴液本來想盡早去捉月樓一趟的,但剛剛安定些的少女就像驚弓之鳥,一定不會同意他立刻去冒這份險。
“.哦,行。”裴液點點頭,便先把事情往後推了推,上前跟上了少女。
一路回到西院臥房,少女躺上床,蓋好被子看著他:“我大概睡兩個時辰。”
裴液失笑:“你儘管睡吧,睡多久我都不走。”
於是少女真的完全放鬆了下來,合上眼,不一會兒就傳來了均勻的呼吸。
裴液搬了個板凳坐在床邊,倚著桌子看著門外的小院。
這間院子總有這種奇異的特質,只要把院門合上,嘈雜聲就會頓時一清,立刻就讓進門之人陷入清靜安寧之中。
仔細一分辨便可查知這份緣由——其實外面的聲音仍然越過院牆湧進來,只因這間院中一株巨大的老槐,風一過便響起密而緩慢的“嘩嘩啦啦”,便使它有了一份自己的音域。
於是葉聲、樹影、朝暉和涼風便佔領著這間院子,彷彿把所有煩擾都擠了出去。
裴液肩膀也鬆弛了些,倚在桌子邊閉目而憩。
等再睜開眼時,是被下午濃烈的日光照醒。
外面的嘈雜已然不聞,裴液恍惚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昨日也一刻沒歇。伸展了一下僵直的腿,忽然想起少女,回頭一看,她不知何時已經醒來,正倚坐在床上安靜地看著門外。
裴液挪了下身子避開這道日光,伸展道:“怎麼沒多睡會兒?”
“心裡有事是睡不久的,眯一會兒就很好了。”少女輕聲道。
她一開口,裴液才聽出些沒消去的哽咽,動作頓了一下:“還好嗎?”
“沒事,哭出來就好很多了。”李縹青轉過頭,對他露出來一個勉強的笑。
她聲音仍是輕啞的樣子,人看起來也虛弱,但精神確實好轉了很多,整個人輕鬆了不少,周圍不再瀰漫著那些沉冷的東西。
“我只是在想師父年紀也很大了。”少女低聲道。
“.”
是的,師兄、師叔.再過兩年,師父也會離開她,少女可能在二十歲之前,世上最親近的人就都已凋落殆盡。
裴液難免沉默,其實這種孤零他已開始漸漸嚐到。
“對了,你還沒跟我說你是怎麼殺掉他的?”少女的好奇心似乎也同步恢復,“他也受傷了嗎?還是有什麼幫手?”
“都沒有啊,我一個人把他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