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學跟物理合力將地球分成了二十四個時區,當東半球的少年,在這個夜晚,向最親的人尋求心靈慰藉的時候,普林斯頓的太陽才剛剛升起。
洛特·杜根早上八點準時走進他的辦公室。
雖然他完全可以等到九點再來,但到了他這個年紀,不但睡不了那麼久,更不願意在家裡聽女人的嘮叨。不如早點在辦公室裡開始他一天的工作。
起碼坐在他凌亂的辦公桌前,能帶給無與倫比的成就感。但在家裡,哪裡亂一點,他就只能聽著妻子無盡的抱怨。
偏偏洛特·杜根一直有個怪癖,他的辦公桌誰都不能動,必須保持那種凌亂的美感。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隨手就能找到他所需要的東西。
一旦桌上那些東西變得整齊,他就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尋找他正好需要的東西。
自從前一任新秘書就因為收拾了他的辦公桌,被直接罵走之後,他在學院的辦公桌除了他自己外,就沒有人再動過。但在家裡卻不太一樣,書房裡的辦公桌永遠是整整齊齊的,他怎麼說都沒用。
上了年紀的妻子跟年輕時不太一樣了,像是突然沾染了潔癖,視線中不能有一絲不整齊的東西存在。這同樣也讓已經六十三歲的洛特·杜根感覺壓抑。
洛特·杜根一直覺得他那混亂的辦公桌就好像他研究了一輩子的N體問題。人類還無法準確繪製太陽系內行星的運動軌跡,但總能有方法預測到某個時間這些行星的大概位置,並快速找到它們。
按照他心意擺放的桌面看似凌亂,卻好像一個近乎完美的座標系,每樣東西會根據他的需求固定在某個座標上。不但方便,還能帶給洛特·杜根一種成就感。
……
滿意的坐到辦公桌前後,洛特·杜根開啟了電腦,先登陸了自己的私人郵箱。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先私後公已經成了聯邦每個普通人都默默遵循的處事原則。
哪怕是對於洛特·杜根這個年紀的人來說,同樣如此。
其實對於經歷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人而言,他們大都不喜歡現在聯邦。
雖然聯邦的體量依然是那麼龐大,身體看上去依然壯碩,但偏偏又能清晰的感受到內在一些東西正在腐朽,且堅定的隨著時間推移,腐朽的面積愈發擴大。
這一點洛特·杜根甚至能從肥皂劇的螢幕中感知到。
他年輕時候,最熱播的電視劇是《成長的煩惱》、《小不列顛》、《救援隊》、《家庭事務》、《老友記》……等等類似傳遞著人生應該積極的故事。
這個時代大家平時聊的電視劇成了《無恥之徒》、《絕命毒師》、《紙牌屋》……
當然,這些是他改變不了的,所以便選擇隨波逐流。
查閱了幾封郵件後,他看到了來自華夏燕北大學田的郵件。
以前洛特·杜根對華夏並不感冒,包括02年他去華夏京城參加數學家大會,對這個國度也沒有太好的印象。但這一印象在前年開始出現了變化。
2022年,他受邀去華夏一個名為瀟州的地方參加全球數學論壇,並在會議上做60分鐘報告。這個數學會議是國際數學家大會衛星會議之一的數論會議發起,主要討論的是數論和算數幾何方面的議題。
而那次瀟州之行,也讓洛特·杜根大開眼界。
在此之前,洛特·杜根只知道華夏有京城、臨海、圳關三座城市,對其他城市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然而就是這座他去之前壓根沒聽說過的城市,顛覆了他對華夏這個國家的所有認知。
會議所在的酒店裡無人酒吧,送餐的無人機器人,發達的公交系統,公交站旁甚至有大螢幕隨時播報車輛資訊,旁邊休息的座位上還有無線充電裝置。
市中心的街道整潔,治安良好,甚至有人晚上約他出門散步。
還有那些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跟宛如未來世界的地下交通系統。
甚至那次他沒有在會議結束後直接返回普林斯頓,而是又在華夏呆了一週時間。在一個博士生的陪同下,去了周邊三個城市,享受了高鐵的便捷,瀏覽了水鄉的風景,甚至到下面的農村看了一眼。
在臨海的飛機場候機的時候,洛特·杜根只覺得滿腦子都是問號——那些該死的媒體到底有幾句真話以及這還能算是發展中國家?
回來之後他對華夏的關注自然而然變得多了起來,華夏的一切也在不停的重新整理洛特·杜根原本根深蒂固的認知。
對了,他在華夏停留的那一週,身邊陪同的那位博士生,就是田言真幫著安排的。
所以看到田言真的郵件之後,他第一時間就點進了。
郵件是前天早上收到的。
不過昨天他昨天一直在大概一百公里外的哥大做學術交流,沒有登陸郵箱,所以今天才看到這封郵件。
“尊敬的杜根教授,你好。見字晤面……”
洛特·杜根大概看了一遍這封信,這是一封推薦信,不管是基於他普林斯頓數學院院長的身份,還是《數學年刊》主編的身份,這種推薦信他經常收到。
相熟的教授朋友經常會給他寫這樣的推薦信,前者主要是推薦學生來普林斯頓數學院交流或者學習,後者則是希望投稿的論文能得到一定的重視。
數學以外許多人可能並不清楚《數學年刊》在國際數學界的分量,畢竟真正關注前沿數學發展的人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多。人們更關心可以看到的科學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