駿馬在奔跑,人頭在紅色的沙地上面排成一條直線。
撲通
跑在最前面的一個沙盜從馬背上面一頭栽倒了下來。他的身體哆嗦,張嘴說話都不利索了。
他把頭上的黑袍扯掉,露出一張和甘亮那般年輕稚嫩但是更加黑紅的面孔。
他趴在地上對著李牧羊磕頭,腦袋砰砰砰地撞擊在沙土上面,聲音顫抖地哭喊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你讓我做什麼都行,我願意給你做奴才”
李牧羊的臉上沒有任何情感,血紅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少年沙盜。
少年沙盜更加害怕了,用腦袋磕地磕得更加起勁兒,腦門前面一片血肉模糊,哀求著說道:“我沒有殺人,我只是跟著族人過來找一些吃食的。我母親病了,我得找錢給他買藥。我沒有殺過人,求求你饒過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也是。”李牧羊聲音嘶啞地說道。
甘亮也是,他的父親被沙盜殺死,他的母親病了,所以他才在小小年紀出來跟大人走鏢。
都是為了家人找口吃食,都是為了給母親治病,但是,這不是他們殺人的理由。
李牧羊手裡的長劍揮舞,少年沙盜的腦袋被掀到了半空。
直到這個時候,他還難以接受眼前發生的事實:我只是,想給自己的家人找一口吃食如此而已。他們怎麼就把人殺了呢?
李牧羊走回去的時候,地上屍橫遍野。有鏢師的,有夥計的,也有沙盜的。
有人被砍掉了腦袋,有人被砍掉了胳膊,有人被砍成了兩半,有人被砍成更多半
快要死乾淨了!
李牧羊睜開眼睛看到的那個商隊,那些生氣勃勃卻又心地善良的鏢師,那幾名沒有打過招呼卻用善意的眼神看過來的商隊夥計,幾乎全都死了。
甘亮是商隊唯一的活口。
他抱著甘陽的腦袋坐在那裡,沒有大哭,也沒有悲嚎。只是無聲的流淚。
此情此景,就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他的身後血水狂溢,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血水給浸溼了。背後那一刀砍得又深又長,極其致命。
李牧羊在死人懷裡一陣摸索,然後找出刀傷藥和紗布出來。他知道這些鏢師身上會隨時隨地帶上這些。
他走到甘亮的身後,一言不發地替他包紮。他把整瓶行軍散藥都倒在那道口子上面,可是仍然沒辦法止住那鮮血的流敞。
“我活不了了。”甘亮看著李牧羊說道。
“活得了。”李牧羊說道。
“活不了了。”
“活得了。”
“我知道”甘亮看著李牧羊的眼睛,一臉認真地說道:“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要死了。不過我不怕,甘叔和我在一起,還有其它的叔伯哥哥和我在一起,我一點兒也不怕,我從小就和他們在一起”
“我就是擔心我媽,我不在了她怎麼辦?她還生著病,風溼,全身痛,都沒辦法下床吃什麼?用什麼?也只有死路一條啊。”
“還有我二孃,她的眼睛瞎了,靠著二叔每個月的餉銀吃飯。還有根子叔,他的腿被砍斷了,靠著根子哥給錢買米可是我們都回不去了,他們怎麼辦啊?”
一陣風來,少年悲愴的聲音被傳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