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小姨……”
半夜三更的,看到夏至突然打電話過來,一接就聽到那邊泣不成聲,董玲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心裡有種不詳的預感,猛得從床上坐起,焦急的問,“夏至,小至,怎麼了?”
電話那頭的哭聲更加響亮,斷斷續續的說,“小……小姨,我……我在派出所。”
取過證,做了筆錄,董玲攬著木偶一般的夏至去了醫院。
“小姨,別告訴我爸,我不想讓誰再知道了。”這時她卻也流不出一滴眼淚了,臉上白的如紙,整個人晃晃悠悠,隨時都會倒下去的樣子。
董玲心疼的看著外甥女,也是她的繼女,強忍著不讓自己流下眼淚,眼眶卻不由得發紅,“好,放心,我知道。”
三天後,董玲給夏至帶來一個訊息,“那個人先是跑了,今天早上又去自首,你放心,他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夏至還躺在病床上,一句話沒有說,眼皮垂著,手在被子下緊緊揪住了被單。
在夏至上飛機的那天,董玲避著夏伯誠對夏至悄悄說道,“那個人在看守所裡被同關在一起的幾混混兒打死了。”
夏至震驚的望著董玲,董玲忙說,“不是我叫人做的,可能是他平時為人不好,得罪了什麼人,不過也算為你報了仇。”
夏至瞌上雙眸,怔怔的一動不動。
“就當做了一場噩夢吧。”董玲拍了拍夏至的肩。
她也想當是一場噩夢呀,可是這噩夢一直醒不過來該怎麼辦?閉上眼怎麼都是那人的面孔和渾身撕裂的痛感,全身上下都是他揮之不去的氣息……他死了,她反而更覺得他會像鬼一樣纏著她,心裡更加害怕……
轉眼間,四年過去了,再踏上這片故土,是為了回來參加祖母的葬禮。
混在一群黑色禮服的人群裡,跟他們一同戴著墨鏡,胸前別一朵白色的花,聽著悼辭,夏至的臉上卻沒有什麼悲傷的神色,只是配合著場景表現得莊重嚴肅一些,這次回來也不過是例行公事。
她對祖母沒什麼感情,因為祖母生前對她母親很不好,她對父親也沒多少感情,因為父親在祖母處處為難母親的時候不聞不問,甚至總責怪母親不會用心哄祖母開心,母親是在她六歲的時候去逝的,幾乎可以說是鬱鬱而終。
“畢業了吧。”葬禮結束後,跟同族一群人告別,從爺爺的老宅子出來,小姨握著她的手問,“還考研嗎?”
不等夏至回答,前面的夏伯誠頭也不回的說,“考研的話就在國內選學校吧,A市的大學有幾家就很好,不一定非要在國外讀。”
“不考研了,想工作,就在這裡吧。”夏至輕輕的答了一句。
這麼順從,讓夏伯誠和董玲都有些意外。
“夏至姐姐。”一個年輕面孔的女孩子突然跑過來挽住夏至的手,“不認識我了?”
“欣欣。”夏至終於露出了笑容,眼前這小姑娘是她小姨的女兒,小姨是她繼母,欣欣是小姨跟她前夫的女兒,現在也叫夏伯誠爸爸。
欣欣從小就跟在夏至的屁股後面跑著長大,如今……她離開了四年,欣欣十八歲了,如她離開時的年紀,青春而富有朝氣,夏至覺得,有些像當年的她。
欣欣長高了,五官也更加精緻了。
欣欣說,“夏至姐姐到我們校本部去考研吧。”
董玲的臉色卻是一僵,看到小姨的表情,夏至很快便想起欣欣現在就讀於哪所學校,笑容也僵了僵,對欣欣笑了笑卻不答話,只跟隨著人流繼續默默向前走,她是害怕過這個城市,也厭惡過這個城市,可等她離開了這個城市,孤零零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生活時,還是無比強烈的思念著這個城市,即使眼前有她不喜歡的人,下一步還要回到她不喜歡的那個大房子裡,但這一切的不喜歡又透出很多依戀,讓她覺得踏實。
“我在天成廣場……嗯,回去的話……還是司機過去接你吧。”接到欣欣要讓她去學校接她回家的要求,夏至本能的排斥,那個地方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去了,“這樣……都派出去了,那你叫個車到富民路吧,我到那裡接你……”
走到扶梯,從三樓往二樓下,一隻手拿著手機還在跟欣欣通話,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扶手的黑膠皮上很有節奏的跳躍,像彈鋼琴,這是她習慣性的動作,焦燥的時候可以緩解情緒。
在電梯下到一半時,有人把目光落到了她修長細白的手指上,既而又移落到她的臉上,竟怔怔的望了起來。
夏至也有察覺,但她不理,更瞥了頭往另一面,聽著欣欣在電話裡的抱怨,這種男性的騷擾她並不少見,以前在國外有,回國後也有,她自身條件非常好,經常可以吸引來男性的目光,但她討厭這種關注,把一些欣賞也當做不懷好意,自那件事情以後,她就有意排拆跟男士交往,甚至覺得男性這種生物都該去死。
她知道這是一種病,心理病,她治療過,卻沒有人能幫她治好。
“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