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照這大個宅子真沒幾人進來過,一來他常下演戰區;再,住,他也經常住在西府海子那邊,這裡更像他純私人休憩的一個後院兒。
不過,顯然這段時間他住這邊更多。
祁陽往裡走,發現左右堂通亮,
進來,穿過一扇雕木門……祁陽記得這裡以前三面擺的全是書架,現在,全撤了,鋪上厚厚的地毯,上面散的全是零件、小型工具、圖紙,還有一些手繪的圖畫。
看見夏又盤腿背對著他坐在一座“濱名大橋模型”跟前,
橋只架起來三分之一不到,已然壯觀。
她扎著低馬尾,
顯然長髮剪短許多,像個小麻雀尾巴杵在頸脖處,
穿著白襯衣,深藍的揹帶褲,
祁陽發覺她確實很柔軟,有個小圓肚子還能這麼盤腿坐著,加上揹帶褲兜著,格外可愛……
她好像很沮喪,一手捏著鑷子,一手攤著,頭低著。
祁陽剛想走過去瞧瞧怎麼了,
韓照從內廊那側門出來,
他軍裝外套搭在那邊的沙發扶手上,軍裝襯衣、軍褲俱整潔筆挺,顯然也已經做好出門的準備,不過一定有事兒耽擱了,現在襯衣袖子卷著,手上拿著一個小螺帽,指頭上還有木屑。
看一眼祁陽,也顧不上說“你來了”,在夏又跟前蹲下來,“試試這個。”
夏又接過小螺帽,埋頭在橋身一處搗弄……鼓溜溜,螺帽好像還是不匹配,滾到地毯上……她背對著他,祁陽也看不見她的表情,反正手又攤下來,頭又低下去,
就見韓照忙在她身後坐了下來,兩個胳膊緊緊摟著她,手上有木屑,髒,也沒碰她,就那麼向上攤著,低頭直哄,“我保管叫它套的上去好不好……”
坐在副駕上的韓照,右腿壓左腿,軍裝外套敞著,右手支著頭撐在車窗上,眉頭微蹙,
出了他那個衚衕,他說“先去國廣。”
竟然花了上萬又買了一套“濱名大橋”,
不過,他當場叫售貨員拆了包裝,自己蹲下來在裡面翻找,只拿了其中一個螺帽!……這才臉色放鬆了些,捏著螺帽,手上下抖了抖,“就為這個小玩意兒,她飯都不想吃了。”
看來一萬多就為這個小螺帽,剩下的,他對祁陽說“你帶回去拼著玩兒吧,挺有意思。”
祁陽笑“留著唄,要又有零件丟了呢。”
韓照只把那顆小螺帽放進外套內袋裡,微笑搖頭“這是她第一次丟零件,還是因為我……別看她散得亂七八糟,放哪兒她都清楚……”
車,一路向大紫陽宮開去。
下車前,韓照看了看錶,說,“我在‘流金歲月’訂了一條鱸魚,再過半個小時吧,你去取來。”
“好。”
人下車了。
祁陽看見他邊不緊不慢扣著軍裝外套釦子,拾階而上。
韓照自六年前搬出紫陽宮,很少自己開車入宮,每次來不是祁陽就是肇遠送他來。祁陽覺得這是他並不想在宮裡緊呆,有個什麼事,外頭一人接應,他能靈活脫身。比如說,剛才他就給了個時間點,半個小時,加上取鱸魚往返的時間,也就一個小時內,他就會出來。
勤冕殿最出名的恐怕就是前後殿立著這對兒和右平門前後那對1:100比例的華表了。
提起華表,百姓一般只注意前面的,忽視後面的,還會百思不得其解,什麼東西需要正背面都設定呢?查查宮典就知道了:正面的華表喻意“望君歸”,背面的喻意“望君出”,說來皇帝也不好當,在宮內不能沉溺於聲色犬馬,外出時切忌尋歡作樂,華表上的石吼天天提醒著君王注重自己的言行。
殿裡也是通亮,
“元首,”
韓照先喊了父親,
有外人在,韓照和他哥都很少喊“父親”。
“哥,”
再是他哥。
韓構抬起左手,虛扶住弟弟的背,“小照來的正好,你看看這是哪裡的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