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走出去,居高臨下看樓下的袁毅。
他正在打電話,看她走出來,抬頭看了一眼,又扭過頭去。“好吧。”輕聲,倒像怕她聽到。
小春面無表情,她知道他在和誰通話。“向前如果會來的話……”小春知道,這是不可能,今生他們都不可能再碰面,他給她的最後一個眼神就是。與卿絕,死生不復見……
袁毅放下電話,默默看了看樓上的小春,
實話實說,如今的小春更扣人心絃!
十五歲的她,或許嬌妖不可言,是男人的毒,
現在,沉澱了的小春,歷經了磨難的小春,更堅韌,更雅緻。更大氣,更貼近人心。曾經你捧她如寶,現在,她也能用她的胸懷納你如山!這樣的女人只會愈捂愈暖,歷久彌香。終將臨與一切妖魔鬼怪之上,不是仙不是神,是陪你知心知己走完一輩子的良伴兒啊……
只能心中嘆氣。你怪不得向前寡情,也怨不得這段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戀休止得如此叫人痛心疾首。只能老話兒說得好,命裡無緣莫強求,各自安好吧。
袁毅指了指一旁桌上擺的她的物品,“你走吧。”
小春下來。走到桌邊,一件件又佩戴回去,警用腰帶、空膛的槍、對講機、手機、錢包……
小春被抓來時就是這麼單薄一件襯衣,她的外套還在警車裡。如今已近深夜,袁毅見她一語不發,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無論如何,心中一定泛出酸楚,“小春!”喊住她。小春回頭,一把車鑰匙丟了過來。小春沒接住,鑰匙落在地上,但她還是彎腰撿起,看向他,“謝謝,我會還給你。”
“小春,我發現你一直沒有哭。”
小春淺淺彎唇,帶著多少無奈,“哭要能解決一切問題,我寧願以哭為生。”
出來了,開車下山時,小春想,她哪裡又不會哭,現在照樣是一點事不順就能哭得驚天地泣鬼神。這才想起來,剛才自己那句脫口而出的“哭要能解決一切問題,寧願以哭為生”不是禾晏噴自己的常用語麼。
十七歲,大雪封山,全國人民都在歡度春節,他生拉硬拽馱牲口一樣把她運去山區上學。
那是她一輩子度過的最悲慘的一個大年初一,
像演電影的,她爹寶卷在外頭追著車哭,“春兒,小春……”
她扒著窗子生死離別一樣“爸!爸!”簡直是聲嘶力竭,
枯心的他終於受不住了,停下車,越過她推開副駕的車門,一氣呵成把她也推了下去,“下去哭夠!”
她爺倆兒抱頭痛哭,
他閤眼眉頭微蹙地靠在椅背上,側臉冷美如海神波塞冬!
場面極其滑稽。莊見低技。
最後,還是寶卷想通,不過小春一直覺得是寶卷天生礙於禾晏的淫威……寶卷敬崇他老子,卻最怕他!這也是小春最恨他的一點,他憑什麼把寶卷收服得如此服帖,寶卷走火入魔一樣聽他的,他說的都是聖旨!
寶卷拱手又把女兒送回車上,“春兒,好好學習,你啥也不會,憑藉一腔愚勇當個好警察也不算給家裡祖宗丟臉了。”寶卷硬像狠下多大的心,扭頭走了。
他又越過她合上副駕的車門,
依舊冷著那張波塞冬的臉,抽紙給她擦淚,擦鼻涕,“醒!”一聲命令,紙巾捏住她鼻子,小春張勁醒出鼻涕,好大一坨淅瀝,紙巾都浸透了,黏他手上,他也不嫌棄,又抽出一張紙,繼續,“醒!”小春又使勁兒……那時候他就說了這句話,“哭要能解決一切問題,咱們都以哭為生多好,那你和你爹絕對的人生贏家啊。”小春瞎打他,他也不避,好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