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震裘是個極其自律的軍人。除了在‘鮮衣怒馬’的年紀裡,他喜歡喝酒之外。等他稍微上了點年紀,有了兒子之後,他便滴酒不沾。誰來了也沒用,不喝就是不喝。
但是今天,還隔了老遠,客廳裡的三個人就聞到了濃濃的酒氣。
葉南川略有擔憂的望了一眼跟在老爺子身後的妻子,似乎是在埋怨妻子沒能勸勸老爺子。
秦雯接收到了丈夫的眼神,卻很無奈的微微嘆氣。她哪裡阻止得了老爺子對不對?
反而是葉承樞面色如常的走上前扶住了老爺子的手臂,不冷不熱的道:“也不瞧瞧自個兒多大年紀了,我現在都不敢喝酒了,傷身。”
葉震裘眼皮微抬,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身體已經僵硬的高蘭,收回目光,只是道:“你給我過來,我有事找你談。”
“好,等我洗個澡換身衣服就去找您。”葉承樞淡定如常,讓人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有點淡定過頭了。
“洗個屁!”葉震裘爆呵一聲,龍頭柺杖瞧著就衝葉承樞身上招呼。
輕易便能躲過去的,但葉承樞不閃不躲,生生的捱了一柺杖。
龍頭柺杖打在他脊背上,在那黑色的西服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跡。
江南省一年四季入春,氣候宜人。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卻特別的悶熱。都已經是十一月中旬了,天氣卻還是悶熱的能要人老命。省廳對著裝是有規定的,不論一年四季都必須穿著正裝。葉承樞的衣櫃裡,除了幾件休閒的衣服,其他清一色都是西服。
天氣悶熱,故而老師傅特意挑選了涼爽又透氣的冰絲材料,替葉承樞剪裁西服。這種料子,薄如蟬翼,質量卻也是出奇的好。即使用小刀去劃,也很難在衣服上留下什麼痕跡。
老爺子方才的那一柺杖力道有多大,似乎也可想而知了。
“老婆都躺在醫院生死不知呢,你還有心情去洗澡換衣服!”一邊罵著,似是不解氣,老爺子揮起柺杖眼鏡也不眨的就砸了十幾下。
那鑲滿了寶石的龍頭柺杖是用上百年的沉香木製作而成,分量十足,打在身上更是痛的想都不敢想。
葉承樞表情不變,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起,任由老爺子當著外人的面對自己責備打罵。
捱打的人,淡定如常,表情都沒有鬆動一下。反觀打人的人,卻是氣喘吁吁的汗流浹背。
“爸!”秦雯終究是心疼兒子,忍不住上前抓住了老爺子的手臂,哀求的道:“別打了,阿樞他……心裡也不是滋味。”
“他不是滋味個屁!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結果,就是他一手造成的!牛氣,天天牛氣的不得了!這個瞧不上那個不屑瞧,人家叫幾聲葉特助,他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善權謀,精算計?葉承樞,你有本事,就別讓我重孫出事啊!你以為那孩子是你一個人的?我告訴你,那孩子是我們葉家的!”
自從隱退之後,老爺子每日笑呵呵的,下下棋養養花,看起來就是最普通的老人家。很多年,都沒有看到老爺子動怒了。即使,當初葉承樞執意迎娶顧靈色為妻的事情被老爺子知道了以後,他也只是一個人生悶氣了幾天,哪裡像今天,破口大罵,什麼形象也不顧及了。
葉南川上前一步,雙手在空中晃了晃,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是招招手,對妻子道:“這個兒子,是得張張教訓。”
老爺子說得對,這個兒子啊,一路走來太順風順水了。出類拔萃是不假,但人太過於一帆風順,真不是好事。阿樞他啊,就是太順了,什麼挫折都沒有經歷過。
不好!
再這樣下去,阿樞要不然是向一蹶不振的地步發展。要不然,就是向獨斷轉正發展。這兩樣,哪一樣都是能毀了人一輩子的事情。
是該,讓他張張教訓了。
不然,這兒子,就得廢了。
秦雯也是個果斷的女性,她狠狠心,放開了老爺子的手臂。
她的兒子她自己最清楚,太傲氣,沒有人,沒有事,是可以脫離他掌控的。若是不按照他的想法進行,他就要鬧得翻天覆地,總之結果就是一個,必須按照他的想法發展。
可是,事情或許能夠盡在他掌控之中。
人心呢?
沒有誰,是可以掌控他人的人心的。
阿樞,也不能。
“不孝子,跟我進來!”葉震裘講龍頭柺杖狠狠的戳在木地板上,怒氣衝衝的轉身。
從始至終,除了最開始勸慰老爺子不要喝酒之外,葉承樞沒有開口替自己辯解一句。他沉默的扶著老爺子的手臂,隨著老爺子的步伐緩慢的進入了老爺子的臥室。
客廳裡,只剩下了葉南川夫婦,以及,高蘭。
秦雯推了推丈夫的手臂,示意他也先回他們的別墅,高蘭這邊,她來處理。大家都是女性,多少會方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