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問顧瑾之。
“餓了。”顧瑾之如實道,“你呢,餓不餓?”
“吃點也好。”朱仲鈞道。其實他不餓。他只是想陪著顧瑾之,不管做什麼。在西邊的時候,總是想她。
那時候想得最多的,便是覺得,只有能和她在一起,不管做多麼無聊的事,都很有趣。
夫妻倆大半夜起來吃飯。
他們晚膳的份例飯菜,大廚房送到了內院的小廚房,就是怕夜裡顧瑾之餓了。這是顧瑾之懷孕時養成的習慣。
她如今哺育,夜裡有時候起來喂孩子。餓了就再也睡不著,必須吃點東西。
所以,小廚房的飯菜總是連夜準備著。
顧瑾之吩咐一聲,很快就端了上來。
朱仲鈞坐在她對面,笑笑望著她吃。
他有一下、無一下的撥動著筷子,並無食慾。
“皇上呢。他也是今天到京嗎?”顧瑾之突然問起這話。
朱仲鈞卻搖搖頭,道:“我們昨夜三更天就進城了…….”
顧瑾之正在喝燕窩粥,聽到這話,不由停下了勺子:“昨天就到了?怎麼…….”
怎麼今天下午才回家?
“咱們帶回來的人,足足兩千多精衛,連夜把東宮給包了。”朱仲鈞笑道,“東宮裡倒沒有什麼,太子也摘得清,只是把西北大營的總兵譚宥給抓了。他沒有調令就擅自回京,已經入了詔獄。等著審查。”
顧瑾之愣在那裡。
她感覺有點不真實。
譚宥……就這樣伏擊了?
“他沒有反抗?”顧瑾之問。
“反抗?”朱仲鈞冷笑,“敢反抗,他就是謀逆,一千多把亂箭射死他,他再武藝高強又能如何?不反抗。現在不過是下了詔獄,你以為能審出什麼?武將擅離職守,是可以砍頭的。但,譚家的人命都硬,他只怕不會那麼容易死,沒有更多的證據,過幾天就要放出去。”
顧瑾之已經忘了再吃。
“不能放他出去。”顧瑾之道,“讓他死在詔獄裡!”
“沒那麼容易。”朱仲鈞道,“當年他是錦衣衛指揮同知,詔獄就是他管著。那些牢頭裡,不少是他的親信。要在牢裡下毒,不現實,還會落下口實,到時候更加拿他無可奈何。皇帝也說,先把他關起來,再慢慢找他的罪證,透過三司會審,斬了他。”
“擅離職守,還不夠砍了他嗎?”顧瑾之道,“他從西北迴來,有調令嗎?”
“西北戰事吃了大虧,皇帝跟朝臣沒法子交代。而譚宥,他就在西北,他和他的親信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譚宥敢隻身回來,被抓了又不反抗,說明他有證據,從而心有成竹的。
一旦他被擊殺好,他的手下就會反抗,反而把戰事的真正情況洩露。你想史官怎麼記錄皇帝,萬世之後人們又怎麼評價他?他不得不考慮這些。”朱仲鈞道。
這倒是。
皇帝是不會這麼魯莽的。
或者說,皇帝更想掩飾他的失敗。和擊殺譚宥相比,掩藏事實更加重要。當然,譚宥知道實情,遲早要被除掉的。
可此前,皇帝是不想撕破臉,弄得兩敗俱傷。
“朱仲鈞,咱們怎麼辦?”顧瑾之問他。
“讓譚宥死在牢裡?”朱仲鈞道。
“若是這麼簡單,當年或者早就該殺了他。”顧瑾之道,“可我要譚家陪葬,這樣輕易殺了他,會不會太便宜了他?”
朱仲鈞沉默敲了敲桌面。
顧瑾之也沉默。
夜,越來越涼。
外頭隱約又疾風呼嘯而過,惹得虯枝簌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