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的四月,花事漸了。
顧瑾之和弟弟顧煊之坐在炕上吃桃。她聽著父母說大舅媽的病情,漸漸沒了興趣,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她今日看到了大舅母,並不是大病,吃對了藥就能好。
錦牖半開,窗下一株櫻花樹開滿了粉色櫻花。風起,豔靡濃香徐徐,滿地的淡粉碎蕊。
夕照慵懶,反映著懸掛錦簾的金色簾勾,金光熠熠。錦簾就柔軟而無聲躺在簾勾彎裡,無聲無息。
餘暉著,弟弟那雙比秋水更加澄澈的眸子瀅動著光澤,很努力啃著桃子,神態像個小寵物。
顧瑾之很喜歡弟弟。
“……大哥說,大嫂想念瑾姐兒和煊哥兒,這定是託詞。”母親的話題從孃家大嫂身上,轉移到了顧家大伯顧延韜的書信上,“咱們來延陵六年了,大哥從來不寫信,這次為什麼要讓咱們帶著孩子回京去看看?”
父親搖頭。
昨日,他們收到了京城大伯顧延韜寫來的書信,讓父母帶著老人孩子回京去,說家裡人甚是想念老爺子和顧瑾之一家人。
母親先是不信。
大伯顧延韜沒那麼好心。
“你想不想回去?”母親見父親不說話,突然問他。
延陵雖是父親的祖籍,可是父親是生長在京城的人,他前幾年對延陵的飲食都不適應,這幾年才漸漸好些。
京城才是父親的家鄉。
母親是延陵人,她從小在這裡長大。能借著服侍老爺子回到故鄉,是最好不過的事。
母親不想回京。
“後年就是春闈,能回去讀書,春闈的時候不用來回奔波,倒也不錯。”父親半晌才說。
他今年三十歲。二十二歲的時候就考中了舉人。只是後來這幾年,他的學業沒有進步,一直無法進學。
後年春闈,父親定是要參加的。
“你不想回去?”父親說完,發現母親沉默著沒有接話。
母親知道了父親的心思,大伯那封信,讓父親想搬回京城的念頭瘋長。她剛剛的問話,只是試探他。等確認了之後,母親就猶豫了。
她當然不想回去。
“沒有。”母親撒謊,“咱們來延陵,是來服侍老爺子的。老爺子不走,咱們是不好走的。我聽老爺子的意思,大概是住慣了江南,不願意回京的…….”
父親就露出幾分無奈。
“娘,咱們要去哪裡?”顧煊之突然問。
他一歲的時候就跟著父母南下,而後一直在延陵,根本不記得京城。
母親回眸看顧煊之,一臉的溺愛,把他抱到懷裡,細細用帕子替他擦手,拭去啃了一手的桃汁。
“京城啊。”母親笑著哄顧煊之,“煊哥兒,你想去京城嗎?”
父親也含笑望著。
顧煊之有點不知所措,他茫然看著父母,轉而問顧瑾之:“七姐,你想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