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山民嘆了口氣,不置可否,“我明白你的顧慮,但我相信,在任何一個時代,即便是道德倫理徹底崩塌的時代,都會有那麼一些人是值得信任,也應該信任的”。
“萬一呢”?海東青轉頭看向陸山民。
陸山民默然不語,半晌之後,抬頭與海東青對視,問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我屈服了,跪在他們面前心甘情願的當了狗,你還會喜歡我嗎”?
海東青的柳葉彎眉輕輕跳動了一下,轉過頭去,“別自作多情,我可沒說過喜歡你”。
陸山民淡淡道:“相對於為奴為婢的活下去,我只是稍微多要了點尊嚴,想有點尊嚴的活下去而已,我覺得我的要求並不過分”。
陸山民深吸一口氣,“如果有人覺得我要多了,對不起,那就別怪我要得更多”。
海東青忍不住再次看向陸山民,目光久久無法挪開。良久之後,她臉上的露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如果殺一個王元開不夠,大不了再殺幾個,他們自以為高高在上,在我們面前,又何嘗不是螻蟻”。
陸山民握住海東青的手,笑道:“我可不是十年前的山野村民,咱有實力大聲說話。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痕,真把我惹毛了,大不了捨棄所有財產不要,反正我也不在乎權勢名利,都給他們。到時候你我二人喬裝打扮、浪跡天涯,讓他們天天都睡不著覺”。
海東青感受到手心的溫暖,心裡也很溫暖,她甚至有些嚮往陸山民所說的那樣生活。
曠野上留下了四具屍體,歐陽勝男滿頭大汗,氣喘吁吁的走了回來,嘴角掛著鮮血,眉骨的一道口子深可見骨。
陸山民並沒有憐香惜玉,拉著海東青的手向火車站方向走去。
這一次,他並沒有通知張常林收屍,並不是不給他這份功勞,而是不想給他找麻煩,隨著後面的人出現,很可能已經能夠牽涉到他們,這對於張常林來說不但不是功勞,反而是一場災難。
就讓他們自己派人來收屍吧。
歐陽勝男扛起行李,跌跌撞撞跟在身後,眼裡滿是怨恨。
等到下一列綠皮火車,天已經將黑。
上了車,歐陽勝男實在扛不住了,放下行李,一坐下就睡了過去。
她沒有再夢見公子,而是夢見自己深處地獄,全身的每根骨頭都在疼,四處都是拿著棍子抽他的人,怎麼躲都躲不掉。
這一覺,她睡的時間要長一些,不過也只有一個多小時。
曠野一片漆黑,唯有一處有點火光,遠遠看去,像是鬼火一般。
陸山民牽著海東青的手,在他的死皮賴臉之下,海東青現在已經不再拒絕。
兩人手牽著手,漫步在夜色星空下,別有一番情緒在盪漾。
歐陽勝男則依然是扛著行李在身後,雖然睡了一個多小時恢復了些體力,但身上的傷讓她覺得行李格外的沉重,她知道,自己活不過今晚了。
只是她不明白,殺自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為什麼非要這麼折磨她。
火光越來越近,已經能隱約看見個黑影蹲在地上。
歐陽勝男放下行李,開始一步一步的調整氣機,她雖然知道死到臨頭,但求生的本能還是讓她燃燒起熊熊戰意。
黑影背對著三人,半蹲在地,看佝僂的身形,應該是位歲數不小的老人。
老人一邊燒著黃紙,一邊唸唸有詞,在曠野無人的黑夜裡,顯得格外詭異。
陸山民和海東青站在幾米開外停下了腳步,歐陽勝男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先發制人,拼死一搏,這是渺茫活下來的唯一機會。
正當她準備衝過去發起悍然一擊的時候,陸山民抬手攔在她的身前。
“老人家,這麼晚了不回家,幹什麼呢”?
那人緩緩轉頭,身子卻絲毫未動,整個腦袋像是被直接擰過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