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正院的燈整宿沒熄,老兩口輾轉反側,反覆商討,一夜未眠,到是宋伍兒和臨淽這兩個沒心沒肺的,把心中煩惱都‘倒’給長輩之後,那是一覺到天明,連個夢都沒做。
次日清晨,天剛矇矇亮的功夫,趙氏就起身了,咽藥似的喝了碗清粥,掛著兩個諾大的黑眼圈兒,整個人冒著熊熊怒火吩咐下人備車,宋時莆見她這模樣,也不敢多說什麼,只能輕叮嚀細囑咐,見了淑妃後,語氣千萬要柔和——別太激動直接罵娘。態度一定堅決——錯都得是南安王和楚覓兒的,屎盆子要牢牢扣他倆腦袋上,絕不能讓女兒沾上一星兒半點。
“你放心,你昨兒都說了一晚上了,我還不明白嗎!!”趙氏一甩袖子,拿著名帖坐上馬車,直奔皇宮。
剩下個捏著手帕的宋時莆,滿心忐忑的站在門邊兒,就差淚眼汪汪了。
宋伍兒拉著臨淽郡主方一進院,看見的就是這一幕,“爹,我娘呢?”她開口問。
“你娘進宮去了。”宋時莆瞧了女兒一眼,低聲答。
“這麼早就進宮,是為了昨晚我說的事。”宋伍兒縮了縮脖子,心裡一點都不驚訝,她娘天生那麼急躁的性子,而她爹,就是有千般顧忌,萬般心思,都是犟不過她孃的。
“你娘恐你受委屈,進宮面見娘娘,準備將婚事做罷了。”宋時莆嘆了口氣,抬頭摸了摸女兒的頭髮,“伍兒啊,你莫要怕,南安王之事怪不得你,有爹孃在,總不會讓你任人欺壓。”
昨日只顧著安撫老妻,到忘了女兒受的委屈,南安王那小子,往日瞧著人模人樣,如今……呵呵,等婚事做罷,風聲平息了,他總要南安王見識見識,什麼叫‘憤怒的親爹’!!什麼叫‘小鍋是鐵打的’!!
當他這三十年的首輔白當的嗎?呵呵!!
“沒事兒,爹,我不覺得委屈。”宋伍兒輕笑,微微低下頭。
父親位高權重,元熙帝又老邁,朝中局勢複雜。註定了父親不能像母親那般不顧一切,全心全意單為她一人。不過,就算如此,宋伍兒也從不懷疑——父親是疼愛她的。就像前世,南安王已被封做太子,離皇位一步之遙,但在她被楚覓兒擠兌的無處下腳時,父親依然找上門,給她撐腰了。
“爹,真的,我一點都不委屈……”快速眨掉眼裡的淚,她喃喃的說。
“伍兒心胸寬闊,想的開便好了,你放心,沒了南安王,爹一定給你物色個更好的如意郎君。”滿腔心思的宋時莆到沒注意到女兒的異樣,只是簡單說了一句,“天色不早了,你和臨淽且自去玩耍,爹也要上朝了。”他還得在元熙帝跟前敲敲邊鼓,省的淑妃那邊出什麼差錯呢。
這般想著,宋時莆連早膳都沒顧上用,直接去到書房,換衣上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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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側門,遞了名帖,得宋淑妃的令。趙氏被宮人引著氣勢洶洶進了芳芷宮。一步邁進正門,就看見宋淑妃從鸞金椅上起身,滿面笑意的迎上來。
“嫂子,你今日怎麼有空來?可是昨兒有什麼事忘了交待?”她溫言問,態度非常親切。
這是娘娘,是主子,是一品妃!!趙氏深深吸了口氣,拼命壓抑著想翻臉的衝動,福身行禮,“臣婦見過淑妃娘娘。”那語氣,帶著幾分咬牙切齒。
“都是一家人,嫂子這是做什麼。”宋淑妃到沒聽出來,搖頭笑著,帶著幾分嗔怪,她伸手撫起趙氏,親熱的拉著她坐下,“來人,把昨兒萬歲爺賜下的龍井沏上,給舅太太端上來。”
“諾。”宮女領命,恭身退下。
趙氏口中道謝,身體卻僵硬著,臉色不大好看。
偏偏宋淑妃或許太興奮了,根本沒看出來,依然拉著趙氏道:“嫂子,你聽我說,昨兒芳芷宮的人太多了,亂哄哄的,我也是頭回主持這般盛宴……”以往當貴嬪的時候可沒這面子,過生日時頂過辦一小宴,宮裡嬪妃們熱鬧熱鬧就得了,“真是怠慢了嫂子和伍兒,你千萬別生氣。”
“不生氣。”就是心裡窩著火,趙氏嘴角抽搐著。
“我近日因封妃的事兒,足有小半年沒見過伍兒了。女大十八變,昨日見了,竟突然覺得伍兒長大不烽,跟臨淽站在一塊兒,文文靜靜的,真成大姑娘了,在不比往常小孩兒樣……嫂子,眼看就要選秀了,但凡一想伍兒馬上就要成了我的兒媳婦,我這心裡是真高興啊!”
“嫂子,你放心,伍兒嫁給靖遠,我定把她當成親閨女疼,靖遠若敢對她不好,我饒不了他!!”宋淑妃做出副惡狠狠的樣子,實則眉眼都笑了。
我女兒嫁南安王?你想的美!!白扔了都不給你!!聽宋淑妃一口一個‘嫁’字,趙氏肺都快氣炸了,然而,瞧她那神態語氣,又實在不像知情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