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嚴家兄弟等人所說的那樣,雖然知府衙門可以清乾淨城內沿河的長街,但對運河的管束卻有些力不從心。畢竟這條運河只有經過蘇州城這一段才在府衙的管轄之下,他們不可能掐斷上下游,不然就會惹出大事來了。
不但如此,就連碼頭那裡,也依然是忙碌一片。因為這裡更多做主的是漕幫的人,雖然府衙曾派人去知會了一聲,但有生意上門,漕幫眾人自然是不會往外推的。
所以,即便於謙所乘船隻已快抵達碼頭,就連知府大人都已露了面了,可這碼頭上依然是人頭湧動,大小船隻進出不斷,好一派的繁忙景象。
若是一般時候,見到這場面,康思川作為蘇州知府還會與有榮焉地感到高興,因為這也可以算作他在地方的政績。可今日,見此,他的眉頭就深深地皺了起來:“都這時候了,怎的竟還如此雜亂。以往也不見碼頭會忙到這時候哇,來人,去把李燕九給我叫來回話。”
知府大人一聲令下,漕幫舵主李燕九便很快趕了過來,在小心翼翼地見禮後,他才賠笑著道:“大人見諒,實在是最近碼頭生意多了起來,咱們又都是靠著這水路吃飯的,可不敢得罪這些往來客商哪。”
“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你就不會變通一二麼?”康思川不滿地看了他一眼:“若是今日於大人在此出了什麼岔子,你漕幫能擔待得起這個責任麼?”
這麼一口大鍋當頭罩下來,便是李燕九這個江湖大豪也是擔當不起的,趕緊點頭哈腰地道:“大人說的是,小的明白了。我這就去碼頭知會,讓他們儘快散去,也好讓於大人的座船能順利靠岸。”
“唔,快去。這天都快黑了,時間可不等人哪。”康知府擺了擺手,吩咐道。
就在李燕九點頭答應著想要轉身過去吩咐時,異變突生。
這大運河水流本就不是太急,而在靠近蘇州碼頭這一塊,就更是平緩了。正因如此,這些慣常在水上行走的船伕們也就特別的放鬆,各船之間都靠得頗近。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有所擦撞,也出不了什麼狀況。
可事故就偏偏發生在了所有人都放鬆警惕的瞬間!上游處一艘看著更像是漁船的小舟突然跟離了弦的箭矢般直接撞了下來,在大家都無準備的情況下,竟一連撞開了數條商船,最終砰地一聲一頭栽在瞭如今正穩穩靠在碼頭的一條漕幫商船的中間位置。
頓時間,木屑紛飛,那商船上還有不少苦力在往上搬運著貨物呢,吃這一撞,腳下便是一滑,連人帶著箱子都砰地砸倒在地。有兩個運氣差些的,更是直接一頭就掉進了下方的河水之中。
這一變故,頓時惹來碼頭內外所有人的一陣驚呼,大家都把目光朝著那條小船看去,想看看這是誰發了瘋,居然敢撞漕幫的商船。
可這一看之下,更多的人發出了一陣尖叫。因為他們正好看到有幾條人影從船篷裡鑽出身來,這些人手中居然都拿著亮晃晃的刀劍,而另一隻手裡則是一個個的瓦罐。
在眾人尖叫聲裡,他們手一揚,那瓦罐便呼地一下被拋向了商船,啪啦聲中,裡面的液體便濺得到處都是。其中一人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猛地晃亮了一隻火摺子,手一揚,一道紅光便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落在了那艘商船的甲板之上!
“呼——轟!”那商船上此時早流淌開了一地的黑色粘稠液體,這東西在遇火之後,迅速就躥起了火苗來,轉眼間,就將整艘商船給吞沒了。
本就心驚不已的其他船上眾人在看到這一幕後,更是慌得尖叫聲四起,所有人都拼命地划動船槳,想要儘快遠離那艘已經燃燒起來的大船。
可是,剛才這裡的船隻實在太過擁擠,並沒有給各自留下什麼轉圜的餘地。現在大家都想著抽身,其結果就是所有船隻都互相碰撞擠壓在了一塊兒,卻是誰也別想走了。
於是乎,漸漸失去顏色的如血殘陽被那船上的火焰光芒所代替,映照出了蘇州碼頭上這一副恍如亂世一般的景象。所有人都在尖叫,碼頭上的人轉頭就往外跑去,船上的人在幾番努力都沒能讓船隻走動後,便索性把心一橫,直接跳船了事,朝著岸上游去。
雖然這些船都是他們賴以為生的關鍵,但說到底還是自己的性命更加緊要一些。
而剛才來到碼頭附近的康思川等人,卻愣在了當場:“怎……怎會這樣?這些縱火的兇徒是什麼人?他們為何竟幹出這等事情來?”
一個個問題從他們的心裡,從他們的口中冒出,可就是李燕九這個漕幫舵主,這時候也是一臉的茫然,全不知為何會生出這等亂子來。
而這亂子才剛開始呢。就在大家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又有幾條小船如脫韁的野馬般趁著風力和水勢飛快地直衝過來。而這一回,這些小船自身居然也都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它們一旦撞上某艘船隻,那船便也隨之起火,並迅速引燃了邊上的其他船隻。於是,整個碼頭水域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海。